进了院子的桃久放下手中的宫灯,安静的等着眼睛适应周围的黑暗。
随着,视线逐渐清晰起来,却见,正对的屋院前面,飘荡着一个穿着一身白衣的鬼魂,那鬼魂面容枯槁,两眼赤红犹如泣血,犹如鹰爪一样的手时不时伸向一侧。
桃久格外的冷静,仔细看去,却见那鬼魂枯手所伸向的地方竟蜷坐着一个少年。只见,那少年正靠着身后的房门打盹,似乎丝毫感知不到即将要到的危险。
突然,那鬼手猛地袭去!
“喂!”桃久忍不住呵斥道。
鬼魂的动作明显顿了下,回头用赤红的眼眶看了下桃久,诡异的做了个嘘声的姿势,下一秒直接朝着那少年的头顶抓去。
桃久脸色一沉,习惯性去摸自己腰间的绫罗,空的??直到这一刻,这才恍然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
糟了!
可是就在此时,奇怪的事情发生。
只见,那鬼魂就在快要要撕破那少年头颅的时候,一道微弱的紫光猛然从那少年年身上迸发而出!
刹那间,鬼手躲闪不及,被紫光扫过的地方,瞬间犹如烈火焚烧。旁人看不到,桃久却见那鬼魂捂着成灰的鬼爪,疼得满地打滚,凄厉的喊叫声在夜里尤其显得刺耳,那鬼魂也是被吓得不清,慌忙散去。
紫气?
这小孩会有帝王气?
桃久不由上前了两步,想要看看清楚,不小心撞到了一侧的木桶。
少年听到了些许动静,不由醒了过来。
只见他只是冷冷看了一眼桃久,微微皱起了眉,随即又恢复了漠然,仿佛眼前的这个人出不出现这里,都和他毫无关系。
倒是桃久觉得奇怪,歪了歪头,不由认真打量着眼前这个秀气的少年。
奇怪,实在太奇怪了。
这片荒废的冷宫,周围无时无刻不透露着破败冷寂的气息,这少年穿着也是脏污不堪,脚上的靴子甚至都磨破了,这么个打扮,恐怕连宫里的小太监都不如,可是最最诡异的却是从他身上不时透出的紫气东来的帝王之相。
“你谁?”桃久佯装懵懂,拾起地上的宫灯,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
那少年闻声也只是冷冷看了一眼她,却也不答,只是坐起身,然后走到了一侧的水井边,熟练地垫着脚踩在井边,绕动着井绳打上了点水喝,整个过程全然当她是透明的!
喝完水后,少年随后头也不回的转身回了身后的破屋,顺手关上了残破的房门。
……
一时之间,只剩桃久一个人站在原地,被晾得有些尴尬。
现在人世的小孩子都这么不好相处?
天色确实已晚,想着人偶傀儡至多只能撑两个时辰,桃久也不再耽误,便准备先离开。
谁知,还没转身,突然一阵熟悉的阴风又吹来!
只是这次明显是奔她而来!
那黑影犹如鬼魅一般,渐渐伸长,可能因为刚才被紫气所伤的缘故,边缘的黑雾倒是不能汇聚,但是扑面的冷风带着窒息感还是轻而易举的让肉眼凡胎的桃久喘不过气来。忽然,手上的宫灯也熄了,顿时被黑暗包围。几乎同时,蔓延的那阵刺骨的寒意,更是要顺着毛孔往身体里钻。
“……香,真香啊,好久没有闻到这么美味的魂魄了。”那黑影磨砺的尖利声:“死丫头,要怪就怪你不走运,自己送上门来,今天就拿你打打牙祭!”
“你就不怕吃了不消化?”这种道行的鬼魂,他们渡虚坊最弱的朱赤童子都可能不屑一顾。
鬼魂只以为是小孩子吓傻了,只知道说胡话,乐得发出桀桀的笑出声:“我近百年的道行还吞不了你个小丫头?”说着,那黑烟鬼魂干裂的嘴角流出口水,下一秒就要将她整个人生生吞下。
眨眼间,黑影忽然像是一张网,铺天盖地将她罩了起来。
桃久看了眼正准备出手的朱赤,刚要开口,却觉得自己被人猛地一拽,她竟轻松出了黑烟。
?!
外人看不到,她却看到紫气云腾,黑影被照得一挥而散。
“这里危险。”少年的声音缓缓落入耳内。
刚才被鬼魂围绕的冷凝空气又恢复以往的温度,随着少年再次出现,周围又恢复了以往,那鬼魂也已经吓跑了。。
这小子……到底什么身份?
桃久不由皱起了眉,难道是……
“已经走了。”少年清冷的声音接着道。虽然他什么都看不到,可是以他的经验,那个鬼东西算是退了。
“刚,刚那是……怎么了?”桃久装作吓得不轻,瑟瑟发抖的声音。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少年冷声冷语道:“我看你拿着宫灯,你身上应该有火折子,拿来。”
桃久不解,却还是从怀里拿出的火折子。
少年也不客气,直接接过:“这个就当做我救你的报酬。”说完,便捡了些许树枝,连看都不再多看桃久一眼回了屋。
不多时简陋的屋里发出微弱的火光。
屋外,再次被晾在一旁的桃久,若有所思。
这位身带帝王气地落魄少年,怕就是曾初云心里念念不忘的楚钰了。
竟然这时候能遇见楚钰?这时间可比曾初云记忆中的时间,足足提前了五年。难道是因为朱赤估算错了时间,连其他的时间线都变了。
不过,既已遇上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早完早归。
想至此,桃久轻松不少,伸了伸懒腰,便不再多停,也离开了。
楚钰的母妃夕妃年轻的时候,是褚国最大青楼的歌姬。
但是,这件事鲜少人知道。
当朝皇帝南巡,一见钟情的美人,后来理所当然也跟着回了宫。
夕妃凭借过人的姿色和技艺,一时宠冠六宫,无人能及。可惜好景不长,恩宠也没几年,却被人检举行为不检,私通侍卫,夕妃百口莫辩,被打入了冷宫,那些时日更不知道多少奴婢太监无端被灭口。
只是,这件事究竟几分真假,早就没人深究。毕竟这碍于皇家的颜面,一个青楼女子就算清白又能如何?没有连坐九族,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
不足半月,夕妃便在冷宫中暴毙身亡。这件事也彻底成了无头冤案。
那时候,楚钰不过三岁,夕妃没有一个强大的娘家做背景,在宫里根基又不久,再加上传出这种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日子自然也不会好过。不过,好歹楚钰也算是皇家血脉,总不至于沦落至此,真正使得楚钰陷入囹圄的时不久之后的一次天象异变。
那日,白虹贯日,术士神色大变,掐指细算说是白虹如刀,预示着君王被威胁的征兆,有谋逆篡位之嫌,而那灾星便在西北方位,正是楚钰所居的寝宫。
本就不待见这个便宜儿子的皇帝老子更是铁了心,要杀之后快。
若非宫中血脉稀薄,皇子只有三位,楚钰早成了刀下亡魂。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为防有变,皇帝干脆眼不见为净,将他彻底隔离在皇权之外,只是吩咐定期让宫女太监送些吃的,饿不死便可。
宫中,多为趋炎附势之辈。一个不受待见的皇子远不如一个奴才过得好。早认清楚楚钰这辈子怕是也翻不了身,所以那些送餐的太监宫女们,时间久了也放肆起来,想起来了就送点饭,想不起来就干脆不去了。再加上冷宫一直有闹鬼的传闻,就更不愿意来了。
就这么一晃几年,这位皇子像是被人彻底遗忘了一般,似乎就该悄然无息的死才对。
“……照你这么说,楚钰能熬到现在,已经算是个奇迹了。”桃久托着腮,看着在地上写写画画的朱赤,道。
朱赤点了点头,收好从命格星君那里抄来的生平:“大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桃久看着朱赤,朝着她勾了勾手指。
朱赤慌忙附耳过去。
“晚上,你去给我弄点粥来。”
朱赤肉嘟嘟的脸瞬间耷拉下来,一张娃娃脸义正辞严道:“大人,你可刚让我偷过御膳房的鲜贝冬瓜汤,还有一份糯米炸酥小丸子。”
桃久面带尴尬:“……”
“我们是来执行任务的,不是来享受的,太自在了,小心会被值日星君知道。”
“你就没吃?”桃久笑了。
“……”朱赤圆润的小脸憋红了下,卡住了。
桃久也不想再逗他:“这次不是给我,是给楚钰的。”
朱赤有点理亏,但还是暗自表示不信。
桃久锤了捶自己已经蹲麻的腿,道:“这叫小恩小惠,润物细无声。”
“……”
“对了,只是些最普通的白粥,免得惹他怀疑。”
朱赤圆乎乎忽闪的大眼睛,表示大人有点抠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