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倾心都在混沌中挣扎。
陈铎一直守在床边,她每咳一次,仿佛都震在他的心上。
肺炎引发的反复高烧使她穿梭在一个又一个梦境中,忽而梦见小时候肺炎住院,那时候父母还没有离婚,却也只有妈妈一个人照顾她;忽而又梦见侯大帅拽住她哭,说:汪禀浩死了……死了;忽而又梦见爸爸抱回来的男婴对着她笑,须臾间又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吞噬……
吓得她从恶梦中惊醒。
陈铎英俊的脸出现在她的眸子里,她眼睛蓦的睁大,“陈…….咳咳......陈总.....”喉咙灼伤似的痛,她试着用手肘撑起身体,被陈铎按下,“别乱动,你生病在医院。”
环顾四周,像身在酒店套房里,床边的监测仪器提醒她这里的确是医院。倾心有点懵,记得自己在车里睡着了,怎么跑到医院来了?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陈铎声音沙哑而温柔,“但现在不行。”他把病床略微摇起,水杯插上吸管给她,“多喝点。”
倾心对上他深邃难测的目光,乖乖捧过杯子,嘬着吸管喝,水流滑过红肿的喉咙,像刀片割在上面,疼得她直皱眉。
但摄于某人的淫威,还是硬挺着喝了半杯。
“你昏睡了一天,什么都没吃。”陈铎拿走她手中的杯子,小桌子支在病床上,盛了粥给她。
“粥是家里阿姨煲的,还有几样清淡的小菜。”在S市时,他发现她很爱喝粥。
倾心坐起身,“总给您添麻烦。”她眨着大眼睛,想再说些什么,又一时词穷。
“快吃吧。”
“嗯,”倾心点点头,拿起白色瓷勺。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嗓子一开口就疼,搅了半天粥,也没吃下两口。
“要我喂你吗?”
“嗯?”倾心愣愣地抬头,见陈铎眉峰高挑,一瞬不瞬的看她。倾心急忙摇头,大口把粥吞下去。
好不容易忍着疼在某人的监督下把一碗粥吃完。身上的汗侵湿了衣服,陈铎叫来护士给她换衣服,自己躲到外间客厅。
“我能洗澡吗?”她问,明知道每动一下胸闷得喘不过气。但是被汗裹着的感觉太难受。
“尹小姐,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护士笑了,把新拿来的病号服给她换上。
晚上陈铎没走,躺在客厅沙发上,时不时起来望一眼睡得不太安稳的倾心,直到窗子亮起晨光,他才合上眼睡了会儿。耐何生物钟又太准,阳光射进来又醒了。
他起来看里间的倾心还在睡,这种默默相守的感觉,让他感到很满足。虽然这一夜,倾心咳醒了很多次,他也跟着起来了很多次。
可是守着心爱的姑娘,怎样都觉得幸福。
他被这种幸福感驱使着走到床边,她睡得很熟,红唇微张,纤长的睫毛像两把展开的小扇子,眉头轻拧。
到底有多少郁结浓得化不开?陈铎伸手抚了抚她的眉间,不受控制的吻了上去。
昨天止于一指间的距离,现在是唇与唇软糯真实的触感,伴着狂乱的心跳。
陈铎心神一震,猛地抬头......
我真TM疯了,他后退两步,暗骂自己。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感情已经疯长到无法抑制的地步,他想要她,男人渴望得到心爱女人的饥渴。
他退到客厅,拎起沙发上的外套,摸出烟盒出了病房。
挂钟指向上午九点。她掀开被子起床,简单的动作,却引发了一连串的咳嗽。
眼睛在外间扫了一圈,不见陈铎。应该是走了。她心里嘀咕,摘下手腕上的发绳简单将头发绑好,回眸见保温盒下压着一封信。
倾心好奇的抽出信,正要打开看,瞥见护士推门进来。
“尹小姐醒了,”小护士性格开朗,边走边笑。“陈先生交待,要我们等你睡到自然醒,还要等你吃过早饭,才可以打针。”
倾心不好意思的讪笑,把信藏到枕头下。
护士打开盒子取出体温计给她夹上,“你男朋友好贴心,”说着笑呵呵看了眼挂钟,算好三分钟测量时间,“你真有福气。”小护士一脸艳羡的神情。
倾心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免得误会加深。
“他不是我男朋友。”
小护士疑惑的看她,“不会吧。”
见人家不信,倾心补充道,“他是我们公司老板。”
“真的?”小护士眼睛一亮,“原来他不是你男朋友呀!”声音不禁带了几分雀跃。
“真不是我男朋友。”都是女孩子,这种小心思倾心当然懂。“我知道他还是单身。”倾心就差直接告诉人家,你还有机会,赶快追吧。
“37度,退烧了。”小护士美滋滋地把体温计装回盒子,又例行给倾心测了血压,抽了两管血做分析。
“伊小姐,你先吃早饭哈。我去把这个送了。”小护士朝倾心举了举抽出的两管血,走了。
病房门关上,倾心先拿了两颗含片丢到嘴里,才多说了几句,嗓子疼得冒烟,胸闷喘不上气。
她靠上床头缓了会,抽出信展开。
尹果同学,你好:
想不到我们再次通信会是十年后,在这种情景下;更想不到,十年后我们竟会再次遇见。原谅我的隐瞒,确切说我也是不久前才认出你。当初我们用的都是笔名,而我只见过你十几岁的样子。不得不说,你长大变漂亮了。当我认出你时,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坦白讲,十年了,我不敢保证你是否还记得东铎这个人,毕竟他只存在于纸上,对你过往的记忆来说,或许并不算什么。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像从前一样把我当成可以信赖倾诉的人,如果你愿意的话。
好了,尹果同学,我回公司开会,晚上见。
陈铎
倾心怔怔地端详信纸,从头至尾又读了遍。冷峻寡言的陈铎竟是十年前与自己通信的笔友——东铎。
太违和,嘴唇咬出血印,也不敢相信。
当年汪禀浩劫走东铎的来信,两个人闹翻,后来汪禀浩就和王纯混在一块,再后来汪禀浩被王纯前男友在歌舞厅一刀刺中了心脏,死时刚满十六岁。
“这个案子被定性为校园暴力,当时轰动一时,凶手至今还在号里蹲着呢。”小李把查到的资料放到陈铎面前。
摊开的资料,几张血腥狰狞的照片占据他的视线。陈铎靠在老板椅上,松了松领带。
资料是他昨天交待小李查的,小李办事麻利,一天时间,现场照片,连同笔录一样都不少。
陈铎拿起其中一张死者被杀时的照片,黑白复印件,胸前一片黑色血迹,还有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看着让人骇然。拇指和食指在额头上揉搓,说不出的复杂心情。他良久移开目光,将资料推到一边。
“你和安迪说一声,帮倾心请半个月病假。”陈铎说完,抬手看表,“五点后的行程全部取消,一会与新高科签约的庆祝酒会,我会安排吕副总参加。”
“可是陈总,”小李犯难,“六点钟‘锋媒介’的专访一个星前就约好的,也推吗?”
陈铎考虑片刻:“改到明天下午三点。”然后把领带重新打好,去了会议室。
直播平台上线时间,敲定在五一小长假前。
选在这个时间点,对于户外探险节目会更加引起网友关注和兴趣。加之劲爆、刺激的宣传片已经投放,接着就是全方位无死角的宣传造势,陈铎作为盛世集团的老总也将亲自参与其中。向来低调的钻石王老五,突然现身大众视野,想不引起关注都难。
只是倾心这一病,陈铎的行程多少受影响。这也算他为爱情做出的牺牲。
点完针,倾心争得医生同意,简单洗了个澡,人立马清爽许多。因为不敢剧烈活动,她躺在床上翻手机,五个未接来电,有四个是侯大帅打来的,还有一个是分公司同事丽娜。
一条未读短信也是丽娜发过来的。倾心点开,才知道丽娜调到了总部销营中心。
估计丽娜打电话也是想告诉她这个消息。
昨天一直昏睡,还没来得及请假。倾心调出安迪的电话,打过去。
听护士说,自己至少要住一周。她打算先口头请个年假,等上班回去补假单。
电话接通,倾心想好的全没用上。安迪已经知道她生病的事,不但叫她安心养病,还直接给了半个月的假。
虽然安迪没说什么,可她知道,一定是陈铎安排的。
电话收线,她握着电话出神。当年因为汪禀浩的事,断了与东铎的通信,算起来是她对不住陈铎。
这么一想,不觉又侵入往昔的回忆中,她低垂的眸光变得黯然而忧伤。
“想什么呢?”
倾心抬头,陈铎西装革履单手抄兜含笑的依在门边,乍看,颇有几分风流公子的韵味。
遂不及防,胸口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