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晌午,刘秀已在门口等候,家丁忙着搬运粮食。此去宛县,除拜访李家外,还要做粮食生意。如今蝗灾泛滥,又连年干旱,别处粮食收成不好,舂陵刘家的田地在刘秀的照料下却年年丰收,刘家便趁此在新野、宛县一带做起粮食生意,赚了不少钱。
见之华牵着儿子刘安到了门口,刘秀走过去,抱起安儿亲上一口,嘱咐他在家要听小姑的话,又转身将安儿交到伯姬手里,便招呼着之华上车。
刘縯有事耽搁着,在无数抱怨之后还是在无奈中留下,并未一同前往。
马车越走越远,刘縯看着气得不行。昨夜他的门客与乡人为抢一把短刀大闹了起来,伤了人,那人腹部被刺中了一刀,如今还在昏迷,刘秀便把那人接到家中让刘縯和那伤了人的门客照顾着。刘縯恶狠狠地瞪了瞪那不争气的门客,一甩袖子往屋内走去。
伯姬宝贝地抱起可爱的小侄子,带着他去院内玩耍。
安儿虽然只有两岁,自幼便比同龄的孩子聪慧得多,之华从他会开口说话起便教他读书认字,一个摇头晃脑的小屁孩儿,随口便可以之乎者也,甚至用稚嫩的声音讲出让大人无法反驳的道理,想来,刘家人对这个孩子,自然是宠得不得了的。
马车中。
“大哥的事,是否与你有关?”刘秀忽然开口,眼眸中并未透露出丝毫情绪。
“此话怎讲?”
“巧合不会有那么巧,若不是你许之华动了手脚,我实在想象不到别的缘由。”
“是。我派人在那门客前说起一位乡人无意中得到宝刀,怂恿他去抢,从而激起他和那位乡人的矛盾,闹出点事来拖住大哥。不过有些失策了,竟伤了劝和的人。”之华倚在车壁上,望着刘秀。
“为何?”他挑挑眉,嘴角扬起一丝好看的弧度。
“文叔何必明知故问呢?将那伤人安排到家中去可是你的策略,你若不知我意,便也不会如此。大哥与李家结过仇,明日去李家我们本就没有底,若是大哥碰上李轶,再闹出点什么事来,后果实在不妙。待明日之事谈妥当,即便日后再有什么幺蛾子,李轶作为大哥的手下,不敢拿大哥怎样,大哥脾气虽暴躁,也算是胸怀宽广的人,最多发一场脾气,情况便会好很多。”之华说着便顺了顺刘秀的衣服。
“知我者,便也只有你了。”刘秀温柔地笑笑。
这些年与之华朝夕相处,刘秀深知他这位妾不简单。
“你若为男子……”
“什么?”
“没事。”
“……明日到达宛县,前往李家,你要如何与李通交涉?”
“你觉得该如何?”刘秀一脸笑意,似乎对她的提问很满意。
“先探探李家兄弟,要是李通可信,便与他消除芥蒂,再谈大事;若是不可信,一切都还来得及。不过,恐怕你一人前去有些不妥,让刘嘉跟着,也好有个照应。”
“道理不错,只是要想消除芥蒂,绝非易事,而且刘嘉要负责运粮。”刘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之华,你随我前去。”
刘秀自信满满的神色与在家中时截然不同。
似乎……更迷人了。
之华的脸有些微微泛红,这样的刘秀,与在太学时一样,胸襟之宽广能容纳星辰大海。刚入刘家时,刘秀一心只想着那几亩田地,完全没有昔日还是太学生时的模样,让她一度以为看错了人。
之华能掌握各处情报,自然是在各处都安插了些部下,组成一个暗卫网,为她卖命,也与在地方上颇有名气的人有些交情,必要时可助她一臂之力。
因此,别说在南阳郡,就是这天下人,谁的一举一动,之华想要掌握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刘縯立志匡扶汉室,在家中豢养了百余门客,也在地方上组织起了小有名气的队伍,算下来也有数千人。刘縯的能耐不得不令人佩服,他性情刚毅,好结交天下侠士,近来,他正分遣宾客,四处联络,然而刘縯总是锋芒外露,为人有些张狂,即便挑起重担,也未必就真的能笑到最后。
车外的阳光洒在干涸开裂的土地上,马车随凹凸不平的土地晃动着,一片荒凉。没有多少人知道,一场无声的风云,即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才到宛县,刘秀一行人便兵分两路:刘秀与之华前往李家,刘家带领下人去刘秀事先商议好的人家送粮。
之华换上男装,扮作刘秀的随从。
“之华,关于此去李家,你有什么计策?”刘秀忽然发问。
“这个。”之华掏出一把匕首,神秘地一笑。
到李家门前,李家人就已经在候着了。一个衣着华丽而又不高调的人上前迎接,那人长的不算十分俊俏,五官清秀协调,也算十分干净,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那人身旁还跟着一位,远不及他的清爽,倒是他的眼神,很复杂,给之华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不难猜出,前者便是李通,后者自然是李秩。
“刘三公子,这位是家兄李通李次元,昨日向你提到的。”李轶开口道。
“刘三公子,幸会幸会。”李通热情地卧住刘秀的双手。
“唤我文叔便好。”刘秀从那人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哐当!
藏在刘秀怀中的匕首掉到了地上。
所有人大惊失色,就连刘秀也是一副尴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