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轻抚烈日照耀的稻田,一望无际的稻浪似乎不受这混乱时代的影响闪耀着灿灿的波光。看似又是一年丰收季,然而望遍整个蔡阳,四处的田地都散发着凄凉的荒芜,唯有舂陵的这处田地,在荒芜中生机勃勃。
这是刘家的田地。
刘家三公子刘秀正带着几位家丁在田中收着成熟的稻子,大公子刘縯只抱着双手在一旁观望。
“文叔,母亲和大嫂备了些凉茶,我给送过来,正好你和大伙也累了半天,歇歇吧。”刘秀的小妾许之华站离他不远处的田边招手。
“好,这就过来。”刘秀语气无比温柔。他放下手中的活计,迈着悠闲的步子缓缓走向之华。
刘秀是高祖皇帝刘邦的第九世孙,虽是皇族,到了他这一代,也不过只在地方上有些名气,相比新野的阴邓两家,的确算不上什么。更何况如今王莽夺权建立新朝,刘氏一族遭朝廷打压,只会越来越落没。
许之华虽是妾,却也是前京城太学博士许子威的嫡孙女,算得上大家闺秀,三年前许老先生进谏被贬,又患重疾久病不愈,恐时日无多。作为许老先生最得意弟子的刘秀前去探望,老先生便将之华托付给他。刘秀很早便立志“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老先生是知道的,但他硬要坚持,只请刘秀将之华收作妾室。
许家在京城很有名望,当刘秀拜访时,许家却早已失势,府中只留下老先生和之华二人。之华嫁入刘家不久后,老先生仙去,许家也就没了人。
如今刘秀尚未娶妻,他不急,之华也不急,二人一直相敬如宾,刘家人也只当多了个女儿,对她从未有任何嫌隙。之华精通五经六艺,知书达理,又贤惠能干,与刘秀育有一子刘安,因此之华在刘家极讨人喜欢。
刘秀走到之华跟前拿了篮子,递给身后的家奴,他取下斗笠,正欲伸起袖子擦汗,被之华制止了。
“有手帕呢。”之华掏出手帕替刘秀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刘縯在远处看着一阵羡慕,低声嘀咕了一句“这小子艳福不浅”。
“大哥,你怎么偷看三哥小两口谈情说爱呢?”刘家小妹刘伯姬不知从哪冒了出未。
“你这丫头,说话没大没小,看看你三嫂,你天天跟她在一块也不多学点好的,你大嫂啊,差远了。”刘縯从跟前拔起了根草放进嘴里嚼着。
“是吗?我一会儿回去告诉母亲和大嫂。”
“嘿!这丫头。你大嫂是我的妻,那我自然不嫌弃,倒是你,都二十多了,还不嫁人,像你这般顽皮,看谁敢要你。”
“别人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们呢!”伯姬一跺脚,转身跑回家了。
“伯姬怎么跑了?”刘秀瞧见了向家跑去的伯姬。
“自然是又被大哥说教了。”之华没有抬头,给刘秀盛好了茶递过去,露出浅浅的笑意。
刘秀也只笑了笑,摇摇头,大哥性子粗,老是惹恼了伯姬,久而久之,这两兄妹倒像极了一对冤家,也增添了几分热闹。
“绿林赤眉两支大军大举南下,绿林军分散形成的新市、平林军眼下正四处扩散,王莽颇为之头疼。只是这些起义军倒更像是饥民造反,每到一处便欺压百姓,劫了不少财物和妇女。日后定不能成气候。宛县那边传来消息,李通有些动作。”之华低头捻了捻跟前的稻穗。
“嗯?“刘秀停下喝茶,示意她继续说。
“大哥一直希望在这乱世中干一番大事,如今时机也算成熟,大哥不会没有想法。只是李通兄弟二人,与大哥有些仇怨,不知可不可信……”
“还有新野那边,二姐夫。”刘秀打断她。
“是,二姐夫也有些动作,而且二姐夫背后有着阴邓两个大家族,只是单靠这点势力恐怕还是不够。”
刘秀的二姐夫邓晨是刘家二姐刘元的夫君,也是新野邓家的当家人。阴邓两家独霸新野,阴家当家人阴识的母亲邓氏是邓晨的姐姐。新野几乎所有权力都垄断在他们手中,幸而两家仁慈低调,从不倚权欺压百姓。
李通辞官回乡不久,他的父亲李守在长安也算是小有名气,如今李通身居宛县,和弟弟李秩结交了不少侠士,养了些门客,虽比不了阴邓两家,实力仍不容小觑,况且,李通在朝廷待过,自然对新朝的形势更为熟悉。
既要起义,便要笼聚各方势力,李家必不可少,
“李通那边,还得麻烦二姐夫去一趟了。”刘秀抿了口茶。
“我本也是如此认为。不过……“之华顿了顿,“恐怕你还得亲自去李家,方才我收到消息,李通兄弟在商议投靠大哥,听说你常去宛县和新野做生意,正谋划着邀你去李家商议大事。过几日你恰好要运粮食到宛县,他们定会前来请你。”
“倒挺快!”刘秀笑笑。
“时机不可错过,如今民不聊生,得尽快有人平定天下。”
“我是说,你这消息来得挺快。”秀温柔地捋了捋她的长发。
之华只低头笑笑,不说话。
刘秀也就这么看着之华,眼眸中充满了柔情。
近半年来,她几乎时时掌握着各处的动态,并时常与刘秀谈论政局,有时他们看法相同,有时她又比刘秀更高一筹。二人时常达成一致,相谈甚欢,至于之华一个女子为何有这些情报,刘秀不多问,之华也并未多讲。太学先生家的孙女,有些情报,想来也并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