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痛，和想象的不太一样。
没有想象中利刃穿心的剧痛，没有慢慢走向死亡的挣扎痛苦。
只是头有点晕，眼有点花。
因为果晹看到了一片红，一片暗红，就像画室打翻的颜料在地上流淌。
流血的是老莫。
流血的原因是因为刀。
一把刀砍在了老莫脸上。
刀是菜刀，上面还依稀带着些蔬菜的清香。
刀没有砍进去多少，老莫有点愣，有些迷茫的低眼看去。
血从刀口和肉的缝隙中渗出，老莫眨巴了两下眼，然后嘿嘿嘿的笑了起来，脸上松垮垮的肉因为笑而颤动。
刀开始颤动，随着老莫的笑慢慢退了出去。
祝福抓着刀的手在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刀在抖，抖的很厉害。
祝福见过很多凶狠的人，见过很多厉害的人，见过活人，死人，半死不活的人。
但老莫给他的感觉，不像人。
老莫伸出舌头，舔舐着流下的血。
老莫从果晹身边弹开，看向还愣在那里的祝福，看了又看，笑着盯着祝福，就像小孩在看什么新玩具一样。
“嘻嘻嘻，为什么呢，嘻嘻嘻。”
老莫脸上的伤口不深，很浅的一道，很快便凝固了起来。
老莫摇着头念叨着。
果晹挣扎着站起身，揉了揉满是血污和汗水的眼，努力看清前方。
祝福攥紧菜刀，细密的汗珠从毛孔渗出，老莫看着自己的眼神让他感觉像是被穿透了一样。
“为什么呢嘻嘻嘻？为什。。。”
老莫的笑容突然一缩，瞳孔放大又再度缩小，仅有的一只充斥着血丝的眼中反射出一把刀。
一把飞来的菜刀。
老莫张着嘴，眼睁睁的看着菜刀朝他飞来，待反应过来时只能依靠本能侧身闪躲。
当啷。
菜刀砸到墙上，掉落在地。
老莫扭回头看向祝福，刚想说什么，一击重拳便轰到了脸上。
噗。
一道血线从老莫鼻中窜出，血细胞就像重获自由的飞鸟一样四处撒欢。
咚！
又是一击重拳夹杂着风声砸在老莫脸上。
接着是又一击，又一击，祝福咬着牙，头上的因为剧烈的动作布满汗水，汗水又因为剧烈的动作被抛洒而出，和空气中被凌冽拳风带动的水分子混杂在一起，冲击在老莫身上。
咚咚咚，咚咚咚咚。
就像敲鼓一样，祝福单方面的挥动着拳头，老莫蜷缩在地上，不停的闷响声夹杂着摩擦的细微嚓嚓声以及骨头的咔咔声回荡在小仓库里。
果晹呆愣愣的看着一切，祝福像疯了一样，用仅剩的一条手臂砸着老莫，就算自己已经因为脱力晃晃悠悠，也要借助晃悠的惯性砸下一拳。
果晹感觉有点不寒而栗，眼前的人让他有点害怕，眼前的一切让他有点害怕。
果晹害怕的不是祝福纯粹的暴力，而是承受着暴力的老莫。
因为老莫，还在笑。
血已经遍布老莫的全身，老莫看上去和个尸体没有太大区别，但他去，确实在笑。
果晹看的很清楚，微张的嘴，咧的很开，轻微的笑声从其中爬出来，冰冷刺骨。
老莫在不停颤抖，就在某一刻，或许是祝福力竭了，或许是眼睛花了，祝福的一拳没落在老莫身上。
落在了老莫的手里。
锋利的指甲刺进祝福手背的肉里，牢牢的抓死这个一秒前还在诠释力量和暴力的东西。
老莫抬起头，看向祝福，笑嘻嘻的，用世间最和蔼的表情，以及最冰冷的声音问向祝福。
“为什么呢？嘿嘿嘿嘿嘿……”
祝福瞪大了眼，喘着粗气，眼前的人给他一种极度绝望的恐惧感，就像无边的黑夜，寂静的森林，孤身一人，却突然有一股热气喷在了你的耳朵上，回头看，却仍是无边的黑夜。
“告诉我，为什么？”
老莫贴近祝福的脸，浓重的血腥味喷在祝福脸上。
哐！
一声巨响，老莫倒飞而出。
就在老莫把脸贴近祝福的一刹那，祝福猛的一脚踹在了老莫肚子上，直直的把老莫踹飞了出去。
“你太丑了，吓到我了啊。”
祝福抬手拍拍心口，刚才他确实是被吓到了，老莫给他的感觉比以前他遇到过的任何人都恐怖。
这种恐怖甚至已经超出了人的范畴。
一阵刺痛传来，祝福低头看去，原来老莫飞出去时，留在自己手背的肉里的指甲顺带带走了几片肉。
看来今晚再想握拳恐怕会很痛吧。
祝福苦笑了两下。
果晹呆呆的看着发生的一切，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老莫抓住祝福的一刹那他就想冲上去帮忙，但刚踏出一步老莫就从自己眼前飞了出去。
果晹不敢相信现在看着自己鲜血淋漓微微颤抖的手还在笑的男人是被自己一帮人百般欺负，还扒光亮两次的那个傻愣愣的祝福大叔。
祝福看向果晹，轻描淡写的说道。
“愣着干嘛，杀了这东西，我不知道怎么弄死他。”
果晹啊了一下，回过神来，却也只能苦笑的摇摇头。
自己又上哪儿知道弄死这东西的方法。
祝福明白果晹苦笑代表的意思，也只能哭笑不得的说道。
“那就，打到死为止吧。”
果晹攥紧榔头，看向爬起的老莫，同样哭笑不得的答道。
“我尽量。”————————————————————
白昼和黑夜的交替永远是那么的快，转瞬即逝，所以人们总会止步去看看那短暂的晚霞。
那美的像血一般的晚霞。
看着深深捅入腹中的森白刀刃，三叉戟当啷的掉落在地上。
“怎么会？这……不可能啊？”
嘴唇渗出蓝色的血液，这是鲛人族特有的血液，因为重伤的关系，终于无法维持法力而变回原形的小叶警官倒退两步，不可思议的看向欧阳宇。
“我早就知道你不寻常，但没想到你居然是夜叉，龙宫的走狗。”
欧阳宇颤抖着勉强站起身，手上握住还剩下的一柄犬牙，努力让自己显的不那么虚弱。
“我…本来都算好的啊…为什么？那可是龙涎香！所有妖灵都会瞬间失去力气，没法运转法力！为什么？”
已然全部化成了夜叉的样子的小叶警察，抬起青兰色的手，细长的手指带着血丝颤巍巍指着欧阳宇。
“你骗走小鹰，又化成她的样子来杀我，虽然不知道是谁指使你的，但我可以视作这是在宣战吗？”
欧阳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踏前了一步，稳住了身形，厉声问道。
“宣战？什么？什么宣战？”
夜叉小叶有点惊慌，不顾腹部的伤势，问道。
“当然是龙宫，向二郎神一脉的宣战，向天庭战神的宣战！”
欧阳宇怒目圆睁，瞪着夜叉小叶喝道。
听到这个，小叶明显慌了神，眼神飘忽，双手不知所措的挥舞道。
“不不不，没有，不是龙宫，不是！不是……”
欧阳宇再踏前一步，低声问道。
“那是，谁？告诉我，给你个痛快。”
小叶惊恐的看着欧阳宇，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咬牙，闭上了眼睛。
“好，哈哈，好！好样的！”
欧阳宇被小叶的举动气乐了，用尽力气抬手挥下，犬牙一闪，直斩向小叶的脖子。
呛啷一声金属交明的脆响。
一柄银枪挡住了犬牙的刀锋。
“是我的主意，不代表龙宫。”
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小叶身前。
“哦吼？我道谁有这胆子算计我们，原来是五太子？！”
白色的身影是个年轻的小孩，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腰系银玉白绒带，头戴束发琉璃冠，一柄龙头亮银枪握在手中嗡嗡直响，看来也是柄好兵刃。
被欧阳宇唤作五太子的白袍小孩朝欧阳宇一抱拳，恭敬无比的说道。
“见过哮天犬叔叔，一切都是我的谋划，和龙宫无关，还请叔叔宽恕小子的胡闹行为。”
欧阳宇冷笑两声道。
“胡闹？我和小鹰差点死在你们手上，现在跳出来说只是小儿胡闹？就为了保个夜叉？”
五太子点点头说道。
“巡海夜叉一族向来重义，为主人赴汤蹈火，这种下属可不好找啊。”
欧阳宇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即使会承受二郎神一脉的怒火也在所不惜？”
五太子轻笑了两声摇摇头道。
“自然，不过现在的二郎神一脉，还有什么本事？”
欧阳宇也笑着讥讽道。
“没有本事何苦费如此大气力来杀我们？”
五太子神色一正，板起脸说道。
“事前敬你，但说到底你不过是个下人，当真想从我东海五太子手里抢人？！这里是凡间！不是天庭！”
欧阳宇召回犬牙，单手反握，青筋暴起，说道。
“敖孪！听闻你多年沉迷玩乐，看来传言有误啊，来来来让我试试可不可杀你！”
五太子敖孪仰天笑道。
“传言倒是不虚，我也不会和你打，说出去我杀了叔叔辈的人物不好听。”
欧阳宇看着嚣张无比的敖孪突然开始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敖孪不解的看向欧阳宇，以为自己把这个昔日的战将气疯了。
欧阳宇摇着头笑道。
“你不是好奇为什么龙涎香无用吗？”
敖孪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疑惑的看着欧阳宇。
“你们算错了三点。”
敖孪也笑了起来，抱起银枪问道。
“哪三点？”
欧阳宇一屁股坐了下来，犬牙放到了膝盖上说道。
“第一，我不是妖灵，所以龙涎香对我无用，我从来都是一柄法器。”
“哦？”
敖孪恍然大悟的笑了起来，抬手示意欧阳宇继续。
欧阳宇笑了笑，抬手指指身后说道。
“第二，小鹰她从来不是用法力打架，所以龙涎香对她，也没用。”
敖孪听到这里表情一僵，浑身一颤，感觉事情有些不对，皱起眉头问道。
“哪……第三点呢？”
欧阳宇大笑道。
“哈哈哈！第三！我二郎神一脉想杀的人！没人能保的住！”
欧阳宇话音刚落，敖孪背后便传来噗噗两声。
敖孪大惊失色，赶忙旋过身看向重伤的夜叉小叶。
只见小叶瘫软的倒在地上，已然是没了呼吸，而他的脖子上，插着两支乌黑的黑羽。
黑的让人窒息。
插在脖子里的黑羽，还在咕咕往外渗血，暗红色的血液托起代表死亡的黑羽。
就像漫天血色的晚霞，把绝望的黑夜拉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