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缕阳光向他们迎面照来,脸上袭来的暖和劲令人舒心畅意,身子也慢慢的在回暖,五百一十个石阶走到顶,气喘吁吁,盗出不少的虚汗来。
“日头都升这般高了,咱们脚放开点迈,莫让他们久等。”素心显然有些迫不及待,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的娘家人。
知初听是听明白了,只是他婆娘的娘家人,他并不想来,这礼节却是家里人要他这么做的。
轻声“嗯”了一声,一路提着四样礼的他有些烦躁疲累,正值血气方刚的他忍住了要暴跳的举动,他搞不懂结个婚这么多礼俗事要做,想想别人也是这样过来的,代代也是要这样的,心里舒坦了些。“啊呸……”卡在他喉咙里的一口痰吐向那一枝被人劈倒在路边的枯黄芭蕉叶上,蕉叶微微颤动。袖口抹了抹嘴巴,加快脚步跟上前面的他婆娘,也不想被她娘家人笑话了去。
在大门头逗弄着家鸡的她,抬眼看见远远而来的姑姑,急忙喊道:“叔……叔公,小姑转……来哩!”老旧的帕子在她外衣上摇曳,不顾哈喇子怎么流淌,朝着大堂厅正忙着做竹制编织活儿的王叔大声反复喊,踉踉跄跄地奔向他。
听到米娘的喊声,停下手中活儿回应她,“哎!听到哩!”坐久了的他,吃力地起身,慢跑到大门头,喊来他堂老弟来做好迎接准备之势。在屋里擦拭灶头的王谢氏闻声出了屋门,在大门头边用半截围裙擦着手。
一阵迎接新婚夫妇的“噼里啪啦”鞭炮声响起,吓得在迈进大门门槛的知初一个踉跄直扑王叔怀里,引来一场哄堂大笑。一中年男子打趣地说:“哎!堂阿哥,你这个贤婿找的好,还没进门就给你行了如此大礼,你可有福了,哈哈哈……”话音刚落,又笑声一片。王叔搀扶起他,两人对视,尴尬笑了笑。
知初听到扶空了的素心也“噗嗤”掩嘴笑出了声,眉头一皱,回头一斜眼怒视着刚抬起头的她,素心一对上他这样一副要将人生吞了不可的样子,凝固了她的笑容,心里暗叫不好,他生气了!可是,为什么偏偏只对她有这般神情,别人没有?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他转而对他人笑脸相迎,皮笑肉不笑,随着素心的言语招呼,向王家凹的人挨个问好。
“叔叔!婶婶!”
“哎!”王氏夫妇异口同声应着。
王叔欲接知初手上的四样礼,“这么辛苦来王家凹,还提着礼,我来!我来!”知初婉拒不让他们夫妇提:“不辛苦,不辛苦,我应该做,还是我提着了罢。”
一个要接,一个要拒。
“堂阿哥,你这个婿郎好懂事,这…就让他提着罢,提进屋里!”这男子抢先接了话,好事者一个,这是王德良的一个堂弟,同个生肖,比他堂哥年纪小整整一轮,名唤王德鑫,非要说他有个特别的爱好,那就是嗜酒如命,平日里说话携带着酒气,脑袋里装的多半是酒水,说的话都没什么人搭理,走起路来没有灵魂的在走,婆娘换了两个还是改嫁他人,至今也没个一儿半女的,虽然有自己的兄弟姐妹,能与他相依为命的也只有他的老母亲了。
王叔只能点头笑了笑,“好好好啊!嗯……那就辛苦下婿郎。大家该到我家先食茶,等哈饭菜就好哩,就有食了啊。”轻轻拍了拍女婿肩膀,领着大家进了屋。
王谢氏关切问这眼前的婿郎,“你跟素心是搭什么车进来啊?”
“我们俩公婆看还很早就决定走路进来的。”知初老老实实回答,“就莫去搭车。”
王谢氏心疼自己的闺女也不能当着婿郎的面儿直接说他的不是,目前来说,他也没有什么不是,“虽然不算远,到王家凹山脚下的这条路很小,石路一条,也爬得很辛苦的呀。平路走,还算好点。那……你们走到这里,要一小时吧?”
“不用,用不着的,婶婶。”知初脑海里估摸下回应她。出门前,知初在自己家里特地留意了时间。
素心忘了刚刚他那要“生吃人”的样子,也插了句话,“婶,关于回门礼节,要怎么做嘞?”
“哦!嘿哟,你们俩公婆先在自己屋里歇会,食饭食茶。待会啊,食饭的时候,他们也会来我们屋里斟酒食茶。然后食完,我再带你跟知初去挨家挨户这走一圈,给他们回个礼包钱。歇会哈!歇会!”王谢氏恍然大悟之后又很快抚慰下这对有些心急的新婚夫妇,回门是要挨个串门,领着新郎官去熟悉熟悉素心娘家的周边人。
知初知道自己刚新婚,很多人和事都得忍着,得尽量做好,至少印象不要太差。与素心两人呢,在屋里和大家聊聊家常,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知初人在其中,感觉浑身不自在,内心犹如一只被几个猎人围攻下无路可逃的雄狮似的令他整个人都在暴躁,他在隐忍着。
食午饭时,各门各户都有代表自带一壶米酒两三样菜,你斟一杯酒来他倒一杯,三杯两盏微醺。一头浓厚乌黑的盘发、微微有些驼背的三叔婆已有七十岁,她一迈进门,满满一桌人,摆满一桌菜,故意惊讶开嗓:“哇!素心,我这个三叔婆来晚了!菜都没地方摆哩。该怎么办哦,怎么摆嘞?”
听声转身的素心赶忙接过她手里的菜篮子:“不会不会晚,三叔婆这么有心,提了这么多菜过来,我们也还才刚刚开始食,来来来,三叔婆你也来坐,一起食!”挪开了几道菜,她的菜也安排得妥妥的。
“这就不要了,我已经食过、食过哩。”三叔婆欲拒还迎之势,转而谦虚带笑地说,“我做的酒功夫没大家做得这么好,你们大家一定要尝下我做的米酒,是浓了还是淡了,给点意见!”拿起酒壶,麻溜地往新婿郎那儿走去,将斟酒,却被王德良一手挡下。
王德良开起玩笑说,“三叔婶,你也真是!自己食饱了就懂得带一壶酒来,我的婿郎不让你一来这样灌人酒的,要喊人家食你的酒前,三叔婶你自己要先坐下来,先食它两杯,才显得你看我的婿郎这诚意嘛。来来来,坐下来,坐下来,慢慢聊天、慢慢食酒。”
其他人也说是该这理,也加入了邀她的行列。
“我啊,食饱哩。食两杯侄孙女的新人酒是没什么问题的。好好好,该食!我现在就坐下来陪大家食两杯!那大家先尝下我做的米酒!尝下,尝下。”三叔婆应了他们的邀约,坐了下来,接过王谢氏给的碗筷。
三叔婆刚坐下来便起身,给这对新人斟酒,笑了笑,说:“素心啊,食了我的添丁酒哩,你们俩公婆来年生个大胖小子,争取三年抱两,要带回来给你叔叔婶婶高兴高兴,也给三叔婆我看一下、抱一下!记得到不?一定要记得啊!”新婚夫妇走哪儿就哪儿催生娃的现象,是普遍不能再普遍的了,心里多少也会有些气恼,更期待小生命的诞生这个新家庭里。
两人齐身敬了三叔婆,也食了三叔婆的酒,满口答应:“好好好,到时候,三叔婆一定要来,一定要来!”听此话的三叔婆,自信满满允诺他们:“肯定要来的!”
一桌的人各个喜笑颜开的,有说有笑的。中途,三叔婆以家里的猪还没喂养为由离了席。
食完饭,食了些自家自制茶叶后,王谢氏领着这对新人,挨家挨户认亲,喝茶、回礼包钱,礼节要周到,面子里子自然会配齐。
依依不舍告别她的娘家人,娘家人也会多多嘱咐她:有空,常回家看看;在公婆家,要勤俭持家,早日为何家开枝散叶。
她自然是要答应的,她能做到的尽量做到,开枝散叶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可生的是女娃还是小子不好说,不敢想,尽管她是期待小生命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