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的连日失踪让李志感觉到了些许危险,他初入帝城人生地不熟,现在这鱼龙混杂的局面,各方人马蠢蠢欲动,这小子莫不是被蒙了心智,别到时候做出些疯狂的事情来,想想那日自己确实下手过重了,可是自己应该能控制住自己的呀。
这时候想找陆寒却找不到了,义父也不知这几日在宫里怎么了,那日匆匆进宫之后一直没出来,好不容易才从一个小太监那儿打听到,说是皇上身体抱恙,姚之谦也挣扎着进宫伺候了两回,皇后感念他白发人连送两回黑发人,特恩准他在家休养。
是夜李志由内相府管事的偷带着进了宫。
“皇上这病不知深浅,太医们也三缄其口”,杨复始终觉得皇上病的诡异。
“难道皇上真不行了?”李志不通医术,除了加重疑问什么有用的信息也分析不出来。
“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装病!”
“皇上装病?为什么?”李志就有点儿不明白了。
“皇上大概在谋划什么吧。”
“那,义父,我们要不要提前准备了?陆寒这小子这几日也遍寻不着。”
“陆丰死在你府上,这小子就不能用了。”
“最可恶的是,我堂堂第一镖局居然就这么被人摆了一道。”
“正勉若是再不醒悟,也只能放弃了。”
“义父!”李志听杨复有要放弃秦正勉的意思不禁心寒。
“大位是不能给他的。”
“这个自然明白,只求他安安分分度过余生罢了。”李志这一句话倒是真情流露的,也许他也觉得自己这一生太劳累算计了吧。
杨复深深看一眼李志:“你父亲当年也是这样和我说的。”说罢低下头去,想了半日,“我只有一刻钟时间,联络名单在前廊密室的米盒子里,你通知他们,务必两个月之内全部到帝城。”
“怎么来?”
“他们都是州官、城防,述职、看望皇上、寻访花柳,随便找个理由不就行了。”杨复懊恼的推开李志大步走了出去。李志只能收拾收拾出了宫门。
按道理这些官职非召不得入帝城,但是杨复显然已经按奈不住了,他急不可耐想要在皇帝打破平静发难之前先布置好一切。
下半夜夏庞刚换值回府,小丫头就匆匆迎了过来:“大人,”小丫头伶俐地结果夏庞手里的衣物,“李立大人等了许久了。”夏庞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他怎么来了?”夏庞纳闷着,自己和李立并无私交,他这深更半夜登门拜访是什么意思,还久等不归?“我换件衣服,让他在溪厅等我。”
“溪厅?”小丫头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着下去了。
这溪厅是夏夫人为自己家后院的花厅起得花名,那里半夜无人往来,四面环水,且无小船,平时夫人打理花园、赏花什么的都是轻功水上飘过去的,老爷深更半夜在那里接客,一定是什么重要事情,害怕被别人听了去吧。
小丫头在河对岸一直守着,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只见自家大人一会儿跳将起来,一会儿挥拳拍桌,一会儿又埋头沉思。
李立走了之后,小丫头提灯送夏庞回正厅。
“大人相信了李立的话么?”
“你听到什么了?”夏庞只顾走路头也不回。
“没有,不过是看大人的样子,一定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越来越聪明了啊。”
“向大人学的。”小丫头一抬头见已到正厅,便停下熄了灯笼,对着夏庞微微一欠身,转身走向了偏厅。
夏庞正自歇息添神,一会儿夏夫人笑意盈盈的走了出来:“雪儿今天又做什么古怪的事情了,让你这样费神?”
“我一回来大老远一个小丫头跑过来,我呀,差点没认出来。”夏夫人微微一笑,“也不知道随了谁?”
“随他舅舅,你弟弟呗!”二人进去关门不再说话。
李立的话夏庞是全信的,但是李立一定没有把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他自己也明白,一旦他全部说出来,那么对于杨复,对于皇上他都不再有任何价值,李立这种人最会的就是这些求生之道了,只可惜了当年的方大夫,说起来,雪儿当年还是方夫人给接生的呢,先天不足又是方大夫给治好的。李立说,杨复要所有的义子两个月之内集齐?那我们就在两个月之内解决了他吧,那些义子最好还是一个一个的击破方为上策,得力的这几个先解决了,剩下的也不足为患。
翌日一大早,皇上说是身体感觉大好,便放了所有人回去,唯独留下杨复,说几句话儿。杨复此时格外看不透皇上,自己不杀皇上,是因为他要堵天下人之口,不能落一个弑君夺位的骂名,可是皇上明明也有好多机会杀了他的呀。
“杨复啊,”皇上缓缓起身走下台阶,靠在了窗前。
“老臣在。”
“我们有许多年没有一起说话了吧。记得小时候朕最喜欢爬在你脖子上揪你的头发了。”
“臣不敢!”皇上这是回忆往昔下不去手么?
“今日身体虽是大好,但总感觉不如从前啦,再不和你喝喝酒,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杨复心里一紧:皇上要动手了,先是温柔回忆一把美好,然后再告诉自己,我这是没有办法啊,谁让你越来越过分,搞得满城皆知,这皇位天下人可坐,但是你杨复不能狼子野心,我要死了,所以你也别活了吧。
小太监李全颤颤巍巍的端上两盅酒,杨复看着自己带出来的这个小徒弟眼神清凉,他没有得到一点提示,杨复的心瞬间沉了下去,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初要不是自己保全,这李全早已被下狱问斩了,今天倒帮着皇上来要自己的小命了?
“臣近日身体劳累,实在不宜饮酒,皇上大病初愈更是要保重龙体,今日还是免了吧。”
“杨复,”皇上忽然提高了声调,“你好大的胆子,朕亲自给你端酒你也不喝,朕今日还是这单族天下的主,你就如此无礼!”
“皇上,臣不敢!”杨复只是低着头,他打定主意不喝,他确定皇上拿他是没有办法的,夏庞冷冷地看着他,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杨复心里飞速盘算着,夏庞在这里,动起手来的话,自己必死无疑,还是得忍忍,或许皇上只是一时发疯呢。想到这他心里不禁一乐,皇上真的要死了?
“罢了,你去吧,朕放你几日逍遥,半年如何啊!”
“皇上!”杨复这一下彻底懵了,皇上想干嘛,现时现日他还想支开自己布置什么,他还能布置什么?
“去吧,朕累了。”皇上说着端起两个酒杯一饮而尽。
“皇上!”杨复心里终于靠谱了,皇上喝了两杯酒,这是向他杨复撩底了呀。皇上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你出去吧,我也不弄死你,你也弄不死我,那就斗一场吧。皇上现在还是皇上,就看天下人向谁了。皇上还是期许着彻彻底底赢他。
但凡高手对决或者两大势力相斗,双方均不敢轻举妄动,就像杨复和皇上,两方几乎是势均力敌,皇上的兵权可以确保边境异族进不来,但是要论帝城中心斗杨复,却不一定是对手。此时皇上需要有人进帝城维护皇权威严。
夏庞送皇上回后宫:“皇上觉得杨复会如何应对。”
“他想要召集齐那些义子也不简单,你今日就去各驿站传旨,让他们打着杨复的旗号,通知各城防严守,不得擅离。”
“皇上何必?”
“我倒要看看他杨复的本事。还有,通知东海王进帝城?”
“他?”
“现在还有更合适的人选么?”
夏庞还要说话,被皇上挥挥手打断了,皇上若是放手一搏,铲除杨复一党也并非不可能,可是那又何尝不是自断单族经脉。召东海王进帝城就是一把双刃剑,最好的结果是铲除杨复之后,再收拾东海王,但是机会稍纵即逝,万一有不好的结果的话,夏庞不敢想象。
杨复得了假,打着游山玩水的幌子,居然立马出了帝城。他心里的算盘李志最清楚不过,这些城防最近被两份密令搞得心力憔悴,要不是杨复亲自出面,他们怕不是谁传的口谕也不相信了。杨复也想不到皇上居然会来这阴招拖延时间,“皇帝小儿,拖这点时间有何用?”李志也借以传镖的便利,也将江湖各股势力招来了帝城以及周边城郡。
所以本就尘世繁华之处的帝城更是车水马龙不停歇。各处的酒馆、食肆、舞坊、花楼均是人满为患。就连帝城的百姓也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这是有多大的事情要发生啊!所以一些没有立场,家境尚算殷实的住户居然已开始慢慢往别处搬运财产。
“真是可笑,这天下要是都没有了,他们搬去哪里不一样。”
“他们就这么笃定皇上会输么。”
“我已通知了哥哥,他随时准备进帝城。”
“李贞应该也不会坐视不理。”
董云一天天的靠在楚成的门槛上喃喃自语。
“董云,你带我去见夏庞吧。”这是楚成沉默了几日之后的回答。
李志的人一直盯着帝州府,董云不敢带楚成去冒险,楚成干脆要求直接去夏府求见。第一次见到溪厅这样别致的说话去处,就连楚成也佩服夏夫人的奇思妙想了,这再好的轻功上溪厅都得露馅儿。
中了胡蔓草之毒后楚成一直深居简出,今日终于难得一见这大好时光,气色也好了许多。尤其和夏夫人一见如故,两人相谈甚欢。过晚夏庞方轮值回府,此前没能亲见董云口中的这第一才女始终是一桩憾事,不想今日却能并肩战斗。不过董云一直没有将楚成的真实身份告知,这不免使夏庞留了点疑虑。
“以姑娘的才情,本可在任何一处逍遥快活,何必搅进这皇城是非中来?”
“夏大人不也是么?”楚成轻轻的回过去,夏庞一下子懵了,这算什么回答。
夏夫人倒先忍不住笑了,“你别理他,疑心病重的很。”夏夫人性情爽朗倒比男儿多了几分气概,她相信了的人必然不再有丝毫怀疑。
“也是我没有说实话,在外行事总是藏点身份才好。”楚成顿了顿,站起身一直走到水边方停,“我是来求夏大人同舟共济的,自然不敢再有任何隐瞒。”
“十五年前,私盐案被人发现,三年后满门被灭口,我的父亲,他不止是发现了私盐案,他还挡了别人的官道,杨复布局十几年,他不可能让我的父亲坏了他最重要的腹地西北。这几年他和皇上的暗自较劲儿何尝不是在西北。他把自己的干儿子放在西北节度使,皇上便立马在西北封王加爵。这些年亏得李贞苦守,不然西北哪有这太平盛世。”
“不错,杨复那老匹夫若是占了西北,现在恐怕早已借助外族势力打到帝城了。”
“他现在离帝城还远么?”楚成直直的问过去,夏庞又没了应对的词儿。
夏夫人实在看不过去接话到:“所以,你是方家的人?”
楚成不回头也不搭话儿。
“我们与方昺偲有些私交,他家里若年纪和你相仿的只有他的小女儿了。”
楚成依旧不回头不搭话儿。这算是默认了吧。
“好了,废了半天话儿,还是正事儿要紧,皇上给杨复放假,杨复立马离了帝城,恐怕就是在着手准备了,我看名单上这些人我们必须加紧攻克。”也只有董云敢在这个时候打扰沉浸在回忆里的楚成了。
“对,恐怕还要我们亲自出马了!”
董云看着楚成长出一口气,瓦解杨复已经纠结了几十年的势力哪有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