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莫汐水趁着月黑风高摸进了欧阳霖的院子，莫汐水却扭扭捏捏不肯进欧阳霖的屋子。我再三问她，她才吞吞吐吐的说出缘由。原来她担心这个点儿欧阳霖会不会正搂着别人做不可描述之事，她见了难免伤心，让我晚点再进去。
这个傻丫头，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担心这些。她大概忘了她是怎么变成鬼的了，再磨蹭，等到天亮，她又只能躲进我的衣袖，什么也做不了了。
我当机立断，拉着她的手，直接穿墙进了屋子。
屋子里非常安静，并没有嘤嘤嘤之类的声响。但莫汐水仍然背对床铺而立不肯挪动半分，我只好放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过去。
我走近床铺，拽着床幔的一角，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那抹在月色中更显清冷的身影，猛地拉了开来。
床上空无一人！
枕头和被子整整齐齐的堆在床上，昭显着主人的缺席。
我说：“莫汐水，他不在。”
莫汐水转过身来，长舒一口气，然后，皱起了眉头。
看她这表情，很明显，已经猜到了他去了哪里。
我说：“走吧。”
她问：“去哪儿？”
我说：“去找他。”
她说：“明天再来吧，他总会回来的。”
我本不愿，跋山涉水蹦过来不容易，这一趟又一趟谁受得了？
但她眼里浓浓的悲伤让我不忍拒绝，罢了，就当锻炼身体了。
我说：“进袖吧，我们走。”
她说：“我想走走。”
她明明可以直接穿墙而出，却多此一举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莫汐水走近院子里的一棵小树，摩挲着它的枝叶，问：“看见这棵树了吗？”
我又不瞎！
“看见了。”我说。
“这是他和我一起栽的，他说百年树木，寓意着我俩百年好合。”
莫汐水前进两步，蹲下身子，“看见这株牡丹了吗？”
“看见了。”
“这是他专门为我种的，她说我在他心里犹如牡丹，是花中之王。其他的花再香再美，也不及牡丹的万分之一。”
她一路走，一路问，一路怀念。
我一路走，一路答，一路感慨——这丫头是真傻，不是装的。
那人不过说了几句可能对无数女孩都说过的土味情话，她便感动至此。即使被那人亲手所杀，也仍对他念念不忘。
莫汐水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我不知道她会去哪里，但她无论去哪里，我都会跟她去。我已经活了几千年，不知还要活上多久，像今天这样的夜晚，我已经拥有了无数个并且还会经历许许多多，多到如满天繁星，让人无法在乎其中的某一颗。
怎样度过这样的夜晚我无所谓，莫汐水不同，她有着自己的计划。这么一比较，当然以她的计划为先，她想怎么度过，我只需跟随就是。
她带着我穿过大街大巷，来到了县城外的河边。
这个地方我记得，当初，她在这里跳河自尽，是我救了她。
为了让她不再寻死，我去“云凤楼”引来了书生。希望这书生能救她于水火，成就一段美好姻缘。
“我第一次见他，就是在这河边。”莫汐水说。
我猛地一个激灵，犹如被雷劈中。带着最后一丝侥幸，颤抖着声音问到，“他就是欧阳霖？”
难怪杀她的人有些眼熟，原来是他！
莫汐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信步走至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坐下，顾自说下去。
“那天，就是在这棵树下，我第一次遇见了他。他以为我晕在了这里，大半夜的，带我去找大夫医治。他与我素昧平生，本不必如此。可见，他是一个极为善良的人。”
傻丫头，或许人家只是单纯的看上了你的美貌而已。而且，当时你晕倒的根本不是这棵茂盛的大树，而是左边那棵光秃秃的快要枯萎的树。可见，你在回忆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向着美好靠近。我这样想着，却不忍心说出来。
“其实我早就醒了，只是当时万念俱灰，不愿睁开眼睛只想就此死去。真是奇怪，那会儿懊恼死不了，现在真的死了，却又想活着了。还好当时我闭着眼睛，不然可能就没机会与他相识了。他说，‘胡大夫别说是睡下了，就算进了棺材，本公子找他，他也得起来。’这话明明如此霸道，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是那么温柔、可爱！”
“在胡大夫的医治下，我只好醒了。他要送我回家，可我哪有家？他带我住进了客栈，亲自吩咐小二给我端来热菜热汤，让小厮取来干净衣裙，末了，还让店家备好热水让我沐浴。如此体贴细心的男人，我能遇上，是上天的恩赐。”
“我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他，但他家境富裕，还有功名在身，岂是我一个卑贱的奴婢能配得上的？他却一点也不嫌弃，待我如珠如宝，还说要纳我为妾。可惜，那老头子执意不肯，偏要将我送给丑陋的墨发。”
“他去老头子府上为我赎身，老头子仗着儿子是县令，并不把他放在眼里。不允就罢了，他竟派出恶奴轰他出去。他受的这份屈辱都是因为我，若不是当初我将老头子打伤，她也不会迁怒于他。”
“打伤主人是要关监狱的，你不怕？”我问。
莫汐水冷笑，“那老头子既重名誉又严重惧内，他怎么可能将他侮辱我的事情说出去？我虽因此免了牢狱之灾，但嫁给墨发比进监狱更加痛苦。老头子睚眦必报，他如此报复，真是一绝。”
我觉得她很可怜，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我跟人接触的很少，更没人跟我诉说心事。如何安慰人，如何让人开心，我真的不知道。
我只好转移话题，“欧阳霖受伤了？”
莫汐水说：“老头子虽嚣张，但他有功名在身，料想老头子也不敢太过分。”
“你想过没有，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去向老头子买你？”
“怎么可能？我亲眼看着他带了重金进了老头子府邸。”
好吧，我承认我的想法阴暗了些。但欧阳霖，他能对莫汐水下那样的狠手，如此无情无义，怎么可能真爱她？至少没有莫汐水认为的那样爱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