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与楚香聊了几句。
楚香看了看天色道:“晋哥儿,我家二郎快回来了,我要去望他去了。”
“去吧去吧,真羡慕二郎个好福气。”陈之晋摆手道。
楚香抱着孩子行了一礼,就匆匆往东边去了。朱二郎是嫡脉,正协助管理族群在朱易城的商事,往往一去三天归两天。今天正是其回乡邑的日子,所以楚香要去迎接自己丈夫。
朱邑无墙,四族各居一方。朱家离朱易城最近,紧接着的就是陈家。
遥遥目送自小的伙伴楚香离去,陈之晋终于踏入了熟悉的族地。四周的屋舍,都是陈氏的偏族所住,往往一家住一院,院院相邻。
此时正是早间八点左右。有农务的汉子早就去了地里,赶在春日前梳一回土。临近年关,族里的教习都放了假,所以年少的孩童个个都在床上贪睡。屋舍间的路上,只偶尔有几个妇人,由自家丈夫带着,不知去向何处。
一间院里种有老桂树的院子,院门突然打开了。一个二十几岁的少妇捧着装满清水的木盆,弯腰慢慢走出来。
这少妇看见陈之晋,楞在门口,叫了一声:“阿晋?”
陈之晋心知逃不过了,便应了一声:“桃姐姐。”说着他走过去接过少妇手里的木盆。
两人显然有着一道亲熟关系,那少妇并不推脱,任由陈之晋拿走手里的水盆。她用袖角擦了擦额头,嘴里道:“你回来就好了。回来就没事了。你也别怕,我家那小混婆已经嫁给陈束了。”
“谢谢桃姐姐。”陈之晋蹲下,用手托了些水洒在门口。这是为了避尘,免得人一走过,家门就满是灰尘。
少妇低着头满是喜欢地看陈之晋,低声叹息:“那妮子也实在是太贪。我是她姑姑,还是你嫂子呢,怎能任她胡闹。眼下她既然已经嫁给陈束,你与她的婚约也就不算数了。日后嫂子再给你好好相个好姑娘。”
“嗯。”陈之晋东西很满,很轻,那一滴滴水落在地上,立马成了圆滚滚的样儿,吸住许多尘埃。
“桃姐姐不用劳心我了,我的事日后再说就是。”陈之晋道,“倒是杜儿,嫂嫂该给他订个娃娃亲才好。”
看陈之晋把祸水引向陈杜,朱桃心里隐隐有些伤痛。当初陈之晋逃出家里,没人知道原因,只以为是其贪玩。后来与陈之晋定亲的朱菇大了肚子,陈家人就觉得不对劲了。
初时,陈母挺开心,还时时上朱家找亲家母聊天,说肯定尽快抓陈之晋回来完婚。后来却传出朱菇偷偷服打胎药,最后胎没打掉,自己反而晕倒了。
陈父陈宁修和陈母朱蕙立马急了,跑到朱家追问。不料朱菇哭着说孩子不是陈之晋的,是陈家嫡脉大公子陈束的。
这一下,所有事情都弄清楚了。朱菇偷偷和陈束行事,被陈之晋撞见。陈之晋本来就不喜欢朱菇,是朱菇从小追着说要嫁陈之晋,在朱桃的说媒下,两人才订下亲约的。所以陈之晋就跑出族里去了。
当晚从朱家回去,陈母大骂,说以后自己儿子一个都不准娶朱家女子,言语里点明道姓辱骂朱菇。由此,本来从朱蕙开始的陈朱建好,又从朱蕙这里开始产生裂痕。
而陈束自然是被狠狠处置了,偷情是大家族的耻辱。反正陈束是绝对不可能争下任族长的位置了。
反而陈之晋的不闹不争,引得陈家许多妇人同情。感染之下,许多陈氏男人也开始主张嫡脉不行,次脉可补。意思是陈之晋可以当族长。
同时,朱菇肚子一天天变大,打胎已经不现实了。所以朱家强压陈束,让陈束把正妻休了。事后陈束、朱菇一个月内婚嫁六礼全部办完,成了夫妻。
陈之晋又帮着朱桃扫了院门口的尘土,然后进去看了看正熟睡的小侄子陈杜。他向朱桃告辞,朱桃又嘱咐道:“最近那妮子跑你娘那儿跑得勤,你注意着点。”
“没事,我都会处理得好好的。桃姐姐快些去接修二哥吧。”陈之晋道。朱桃的丈夫是嫡脉排第二的陈修。和朱二郎一样,陈修也是在朱易城帮忙管理家族的商事,一去三日归家两日。
陈修年二十六,曾是陈宁修、朱蕙两人的养子。当初陈父陈母得了两女,还未有儿,所以须从嫡脉过继一男子,以防万一。
后来陈父陈母又接连生了两个女娃,陈氏族人包括陈修自己都以为自己肯定是要落名在次脉了。
后来陈之晋出生,年方十岁的陈修依旧待在次脉,由陈父陈母抚养。这是因为这时代,夭折的孩童,还是很多的。比如陈之晋的四个姐姐,夭折了两个,都是不满一岁就患了风寒。
等陈修满了二十,才被生父生母接回嫡脉,改回陈修这个单字名,行了冠礼。如此,族谱里陈修落名在了嫡脉里,但他和次脉的族人关系很好。
当初听说朱菇背着自己二弟陈之晋在外面偷汉子,陈修扛着刀就去朱家砸门,还是朱蕙劝回去的。
那段时间,朱桃看自己丈夫对自己都有些不对劲。后来朱桃去见朱蕙,朱桃才知道陈修竟然想休妻,以表示和朱家断绝联系。好在朱蕙把陈修的想法劝住了。
此后,朱桃装作不知,依旧主持好家里的家务,好好抚养儿子陈杜。慢慢地,朱桃感觉陈修又变得亲近了。
一间青瓦黛绿的府院,门匾只写了一个陈字。门前有两个门仆在打扫灰尘。其中一个身子矮小的仆子,约有十一二岁,突然一拍旁边的伙伴,喊道:“是大少爷!晋少爷回来了!”
“啊?哪呢?”另外一个门仆性子比较马虎,记性也不太好,看着穿了道衣的陈之晋,竟认不出是自家少爷。
矮小的门仆白了伙伴一眼,放下扫帚过去帮陈之晋牵马。陈之晋笑着把马绳交给门仆:“怎的一年过去,还是不长个?”
那小仆立马撇嘴还道:“哪有!阿婆都说我高了些,大老爷也这么说!”阿婆就是指朱蕙,大老爷即陈宁修。
“那可能是长得太少,我看不出来。”陈之晋捏着门仆红嫩嫩的脸,玩笑道,“你这么长,哪年才能和我一起骑马?”
“我,我明年就可以了!”门仆涨红了脸,“只要少爷给小促找匹小马驹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