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万冬儿住进了李家,冯妈妈便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每天盯着厨房仆妇做各种补品药汤,流水一般地往冬儿房间里送,寒花每每告诫冯妈妈:姑娘饭量有限,吃不了这么多的东西。妈妈少做一点儿,免得都浪费了。冯妈妈却总是当耳旁风,依然一江春水向“冬”流,后来冬儿也懒得吩咐了,喝不了的便让寒花和雪英喝掉,她们两个喝腻了便偷偷倒进痰盂里,不料有一次雪英去倒痰盂,被别的小丫头发现她们屋里痰盂里倒出的都是补汤,丫头仆人们一传二,二传十,传来传去终于传到了冯妈妈耳朵里,冯妈妈以为是原先的补汤味道不好,便逼迫厨娘改善提高补品的味道,谁知被伺候的人依然不领情,痰盂里往外倒的还是补汤,这下冯妈妈知道了积极性大受打击,便跑到老夫人面前去告状:老身兢兢业业为万姑娘熬药做汤,万姑娘却丝毫不领老身的情,还让手下的两个丫头偷偷把汤给倒掉,惹得满府的仆人们都看老身的笑话,说我一把年纪了,还把一张老脸往人家冷屁股上贴,其实她们笑话就笑话了,老身不怕,只要咱们长房长孙能平安降生,老身就算是累死也毫无怨言,只是万姑娘这般不领情,老夫人还需亲自出来开导开导她,这也是对大公子负责啊。
李母听冯妈妈如是说,自言自语道:怪不得她来咱们府上一个多月了,怎么看都是一斤肉也没长的样儿,原来是这般的挑嘴。老夫人说这话时李铭硕恰好在一旁呆着,老夫人便吩咐他:你和万姑娘成日里同歇同卧,你倒是劝劝她以子嗣为重,再不愿意喝也得喝下去,不要辜负了冯妈妈的一番好意。
李铭硕完全一副幸灾乐祸的态度,笑呵呵地挖苦道:膈应着了吧?早跟你们说过,不听我的话,万一有什么不顺遂的事情千万不要来麻烦我。你们上赶子追着请家里来的活祖宗,含着泪也得伺候下去。我才不要夹在你们中间受这夹板气---不管。
李母在儿子那里吃了个闭门羹,又转向冯妈妈:冯妈妈,我知道你尽心尽力了,要不这么着吧,你每次给她少做点,盯着她多少吃一些,我们不逼迫她多吃,但是一口不吃是绝对不可以的。
冯妈妈巴不得逮个机会在那个姓万的小丫头跟前抖抖威风呢,听得李老夫人让她监督冬儿用补汤,好似拿到一柄上方宝剑一般,第二天中午便端着一碗补药去冬儿房里,放在冬儿面前,得意洋洋地说道:姑娘,老夫人说了,这大补的汤药不吃是不行的,您不把它给喝下去,不光老身不愿意,老夫人那里我也没有办法交待,姑娘还是忍忍自己的口味,把老身辛辛苦苦熬出来的汤都喝下去吧。冬儿也不想刻意跟她作对,拿勺子搅了搅汤水,闻闻味道不算很差,当着冯妈妈的面,一汤匙一汤匙地也就喝干净了,接下来几天彼此都相安无事,然而又有一日冯妈妈端来一碗鸭血豆腐汤,冬儿闻着这汤腥味十分严重,试了喝了一两口实在是喝不下去,于是将碗往前一推,对冯妈妈说道:对不住妈妈了,我今天胃口实在是不好,况且这鸭汤我从来都喝不上它的味道来,妈妈要是不嫌弃我喝过了就请妈妈用了吧。
冯妈妈哪里顾忌她怎么想,一直以为头几天她乖乖喝汤是因为怕老夫人责罚,时间一长又开始松懈罢了,就又拿出老夫人来说事:姑娘不要这般拿架子了,其实老夫人这般关心姑娘,根本不是关心你这个人,只不过是关心你这个肚子罢了,哪里就轮得到姑娘隔三差五捏腔拿调,挑三拣四的。
冬儿分辩道:妈妈错怪我了,我是真的不喜欢鸭汤的味道,不是不给妈妈面子,不信你可以问问寒花,我这屋里什么时候要过鸭肉鸭汤,便是鸭蛋,他们也都没有跟着我吃过一回。
寒花也赶紧对冯妈妈说:是这样的妈妈,我们家小夫人,不,我们家姑娘一闻到烤鸭的味道,就说这味道香得让人恶心。前几天二公子让人给大公子送来一盘烤鸭肉,说是给大公子做下酒菜用的,因为小,因为姑娘闻着恶心,大公子就让墨戈拿到外头给小厮们吃去了,原先大公子是最喜欢啃着鸭脖子喝几杯酒的,姑娘讨厌鸭肉,大公子也就不再吃鸭肉了。
冯妈妈以为寒花是在拿大公子来震慑她,心中不服,冷笑一声说道:姑娘还是醒醒吧,别以为大公子是在宠着你,不过是前头他相中的那个小丫头冬梅嫁人死了,大公子想念冬梅,便弄了姑娘你来顶冬梅的窝,冬儿冬儿,冬梅小丫头活着的时候大公子天天都这么喊冬梅,姑娘自以为天天霸占着公子在自己屋里头,就看不起我们这些下人,其实姑娘能比我们好哪里去,不过就是一个死了的丫头的替身罢了,还是一个三等丫头的替身.......
寒花见冯妈妈说话越来越难听,赶紧阻止:冯妈妈你就少说两句吧,要不这鸭汤我们再多加一些胡椒,压一压姑娘不喜欢的血腥味,姑娘一仰脖子也就能喝下去了。
冯妈妈伸手给了寒花一巴掌,骂道:好死不死的小丫头片子,你妈教你的孕妇多吃胡椒吗,要不是老娘在这里伺候着,大公子的孩子还不知道让你们祸祸成什么样子的呢?
寒花捂着被冯妈妈打肿的脸伤心得哭了,冬儿望着气焰嚣张的冯妈妈,一脸无情地说道:冯妈妈,我屋里的人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从今以后我们不欠你什么了,这个屋,这个院子今后你再敢靠近半步休怪我不给你面子,端着你的这碗臭汤,赶紧给我走人。
冯妈妈丝毫不在意冬儿的威胁,依然嚣张地说:姑娘,这个府里头没有半寸土地是你能说了算的,尤其是在你这个院子里,老夫人把权力都交给我了,我让你吃什么你就得吃什么,我让你吃多少你就得吃多少,你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第一,你就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第二,你就是个死了的丫头的替身;第三,主子、仆人、丫头、姨娘,你什么都不是,你硬要给自己争取一个身份的话,也就是给我们家大公子暖被窝的汤婆子罢了......
冯妈妈骂得正起劲,冬儿端起那碗汤来泼在她脸上,接着把碗扔出去,砸在老妇人胸膛上,碗掉在地上,摔成了好几瓣,她的眼睛里全都是怒火,紧接着腹中一阵绞痛,疼得脸色白中带青,弯下腰去,捂着肚子,痛苦呻吟,冯妈妈虽然一头一脸一身的汤水,看冬儿这个样子也是被吓住了,顾不得擦洗自己的头脸,赶紧上来搀扶,同时命令寒花跑出去找大夫,方才冯妈妈辱骂冬儿的时候,雪英和几个小丫头正趴在窗户外边听墙根,听到里面出了大事,赶紧一拥而入帮着冯妈妈扶冬儿上床,也有的没进屋的跑出去给老夫人那边报信,冯妈妈又害怕又紧张,小丫头们来回乱窜又让她眼晕急躁,过了好大一会儿才镇定下来指挥小丫头们干活,自己则不停地给万姑娘道歉,不一会儿,老夫人和苏紫英那边得到消息也全都赶来了,她们早已经听小丫头们说冯妈妈如何辱骂万姑娘,把万姑娘给气倒了,少顷,大夫也赶到了,扎了几针,情况终于稳定下来。众人才慢慢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