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太太的脸上此时满是怀恋的神色,还有几分愧疚,浑浊的老眼中隐约有些泪光,因为激动脸上褶子的纹路越发明显。
苏丞不会知道,当年他离家进京赶考,一走就是三年,家中为了给他筹足盘缠,早已积蓄无多。谁料他走后自己就病了,柔娘一个人照顾自己,还带着孩子,整日辛苦操劳,后来为了给自己治病,家里用光了所有的积蓄。
她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不想再拖累她和孩子,就把这块玉佩拿了出来,让柔娘别再请大夫,用玉佩换些银两,等自己死了,就把自己和苏丞他爹埋在一块儿,然后带着琮哥儿进京去寻苏丞。
谁料柔娘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没个主意,实则倔得很,她知道这块玉佩是自己仅剩的嫁妆,就收了玉佩藏起来,偷偷出去做工,给人浆洗衣物赚钱给自己治病,养活一家子人,最后累出了一身病。最后那一双本来细腻光滑的手上满是伤口,天一冷就抖若筛糠,疼得连筷子都拿不住。
可是柔娘却也因此弱了身子,后来拼着命生下令姐儿之后就撒手人寰,她一直都觉得,并非令姐儿克母,而是……是她老婆子拖累了她们娘俩……
她还记着柔娘去时,她握着自己的手,求自己好好照顾两个孩子,可自己一个做祖母的,竟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孙女受了那么多苦!
若不是前些日子令姐儿的奶娘偷偷来看自己,哭诉一番,她几乎都要忘了,令姐儿如今已经快要及笄了,却还未受过礼仪教化,若是日后就一直如同山野间的丫头一般,还如何许人家?
分明是千金小姐,却连个下人的闺女都不如,整日粗茶淡饭,就连衣食也要自给,日子怎么比得上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想想,都是她老婆子无能啊!
想到柔娘临去时那担忧不舍的眼神,苏老太太心中的念头越发坚定。
“柔娘,你放心,有老婆子在一天,就不会再让令姐儿受苦,我定会把令姐儿养的好好的,日后为她寻个好人家,让她一辈子福寿双全!”苏老太太看着匣子里的玉佩,眸色更深。
“苏丞,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爹的?你如今都忘了吗?你竟然要把那个小孽种接回府?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还有没有我爹?”
沈氏一听脾气就上来了,那个女人一直是她心头的一根刺,苏丞不是不知道,如今竟然还想让她生的扫把星进门?简直做梦!养着儿子就够了,好歹那是个能传宗接代的,如今竟然连个赔钱的丫头也要养?!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善良慈爱的后母了不成?
谁料一向在她面前低眉顺眼的苏丞竟然一反常态地低吼道:“够了!令姐儿是我的骨肉,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呵,好,我不说他们。那你也不能让她进门!我告诉你,你若是敢把她接回府,我立刻就带着旭哥儿和菁姐儿回娘家,让我爹为我做主!”沈氏柳眉倒竖,美目圆瞪。其实她本身长相颇有几分小家碧玉的柔美娴雅,只是偏生却少了那份温婉娴静。
“我告诉你,你别拿你爹压我!你爹又能如何?出嫁从夫,你现在就是我苏家的人,我府里的事,他还真不便插手!”
沈氏这话一出,苏丞越发气恼,若不是因为她爹,他能如此薄待柔娘?他会狠心把玉雪可爱的令姐儿送去庵里养?别说母亲不信,就连他自己也不信那么聪颖可爱的令姐儿会克母!若不是因为她爹乃是二品光禄大夫,他岂会如此容忍她?她半点没有柔娘的温柔体贴,怪不得母亲不喜她这个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