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双君出生之时,天生异象,东方火山喷薄,岩浆漫地,千万只鸾凤盘旋于天琼山顶;西方洪水滔天,大雾弥漫,无数只蛟龙在水底嘶鸣着翻滚,仿佛是要吞噬掉这个世界。
就是在熔岩和寒水的交界处,双君诞生了。
然而这两位君主出生的方式和时机都不对,等到东西两场浩劫过去,天下已经没有生灵了。
“怎么办呢?没有生灵了我们去统治谁呢?”东方君主问道。
“重来一次吧。”西方君主果断道。
于是双君达成一致,恳请天主岁月轮回。天主扬了扬衣袖,霎时间草木枯荣重组,人类倒退重生,双君微笑着看着这一切,重新回到了岩浆与洪水之中。
然而第二次,东方洪水,西方岩浆。
第三次,南方洪水,北方岩浆。
第四次……
就这样,在经历了七七四十九次轮回之后,双君出生之时终于天无异象,但双君也没有了天生神力,只是出生在皇室的两个小孩,天赋也没有多么异禀,时常被那些皇叔帝兄欺负得嚎啕大哭。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天主在天上瞧着这一世平平无奇的天下双君,苦笑一声,挥一挥衣袖,又把世界带到了下一个轮回。
“祝安,你又躲在树上做什么呢?”一个粉色衣裙的小丫头,对着一棵大榕树指指点点。远远看,人们还以为这小姑娘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来此抒发自己的愤慨。不过要是走的极近极近,还是能看到大榕树上垂下来的一缕红色腰带。
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懒洋洋地躺在榕树粗大的枝干上,一本好好的佛经被他当作挡虫子的护具摊在了脸上。少年听到声音,不满地咂咂嘴,把头扭到了一边:“我说小师妹,你天天来叫我回去你不烦啊?乖了乖了,且容你师兄我再偷个浮生半日闲吧……”
“你今天都偷了两生闲了!!”小丫头不服气地踹了脚大榕树,结果用力不当踢痛了脚趾,当即“嗷”一声叫了出来,九只尾巴一只一只显了形。祝安把书挪开向树下看了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这个小师妹是昆仑陆吾,就是道行不足,稍微一激动就会化成原型,变成一只比祝安还要高的大老虎。饶是哪家小姑娘都不会喜欢这种凶神恶煞的样子,所以小丫头的原型就成了祝安打趣师妹的管用手段。
“诶诶,天善师妹,虽说你师兄的确是帅得惨绝人寰,但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啊。”祝安半趴在树干上,眯着眼看向天善。
“去死啦!”天善手忙脚乱地拽着自己的尾巴,想要把他们一根一根塞回去,祝安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笑得花枝乱颤。
不过就是霎时间的功夫,天地突然传来了两声巨响。祝安看去,只见天上天雷滚滚,墨云翻腾,地下洪水岩浆喷薄不止,平民百姓的哭嚎声不绝于耳,唯有这一方榕树还算是安稳祥和,枝繁叶茂地散发着勃勃的生命力。
这是天地创世以来的第十次天地围剿。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有天地围剿这种东西,而且围剿的时间也不固定,有时候十几年的海晏河清,有时候却是接连不断的噩梦。生而二十年,祝安经历过一次,不过那年他也不过才两岁,根本记不住这场围剿的可怕。
“这就是天地围剿吗?真壮观啊!”祝安扒开了层层叠叠的树叶,不禁慨叹道。
“你少在这清闲了,师父可说过,天地围剿是人间浩劫,没人或妖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天善好不容易把尾巴按了回去,又被这两声巨响吓得化了原型,只得在地上狠狠地跺了两下脚,把趴在树上的祝安震了下来,刚刚好落在了天善的背上。
祝安哭笑不得的拍了一下师妹的后背:“我上来都上来了,走吧师妹,去看看天地围剿。”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天善一晃身子又把祝安晃了下来:“那里也不像个妖待的地方,我才不去遭那个罪。”
“当真不去?”祝安“随遇而安”地趴在地上问天善。
“不去。”天善傲娇地回复道。
“不去就好办了嘛,有什么功劳都是我领,跟你这小拖油瓶一点关系都没有。”祝安挑挑眉,跳起来,佯装要走的样子。
天善一听到功劳,急了,踢了一脚祝安:“不行不行,以前的功劳你一个人就占了七成,这次再不立功,师父非把我赶出师门不可!”
“那你去不去?”祝安又问了一遍。
“去去去!我当然要去!”说完就一阵风似地向天地围剿地冲去。祝安伸手做眺望状:“哎呦,师妹,跑的挺快嘛。”然而心里却暗笑:“真是个小孩,太好糊弄了。”
想完,他随手在地上画了个穿越符,直达这次的天地围剿地。
天地围剿名不虚传,不管是哪门哪派的天兵地将都聚集在一起,满目轻蔑,像是看蝼蚁一样看着眼前的人类妖兽。人与妖整齐划一地跪在地上,泪眼婆娑地对着面前的神魔求爷爷告奶奶,就连平日里不甚嚣张的人间帝王此刻都放下了身姿,带着一众皇子跪在祈神台前痛哭流涕,号泣着祖辈建功立业的种种不易。这边的神听得耳朵起茧,懒得搭理他们,那面的魔却是心意难平,不住找他们的碴。祝安到了地方,一边看着一边掏掏耳朵,心想:“好歹也要再建一个祈魔台吧,这只有一个祈神台是故意找茬吗?”
“啊!?师兄,你怎么又跑到我前面去了?”姗姗来迟的天善看见祝安,一张虎脸很快就耷拉下来了,呲牙咧嘴的,仿佛要把祝安给咬成八块碎片一样。
“也不看看你师兄是谁?”祝安的鼻子就快翘到天上了。他拍了拍天善的虎背虎腰,直直跪在地上的人间帝王,“师妹你看,这就是当今的人间帝王,平时傲成那样,看现在,像不像那群神魔的孙子?”
天善翻了个充满煞气的白眼:“我相信你到了那个地步也是一样。”
“小瞧我?看着。”说着祝安就随手抄了几块石头,在空中画了个符,变出了一把四面弹弓,一颗不剩地将石头全部射了出去。
石子正中几只神魔的脑袋。他们捂着头大骂着:“谁?哪个龟孙?”回头却正好看见对面神魔的目光,当即冒火,拿起灵器就冲过去好一顿厮杀。
祝安就躲在祈神台下,捂着嘴偷笑:“看没看见师妹,栽赃陷害,学着点。”
“师父可没教这种把戏。”天善一尾巴拍上祝安的后背。
祝安从小被师父打惯了,这时候的抗击打能力也不是一般的强,一尾巴根本不算什么事儿。他起身笑嘻嘻地揉了揉红肿的后背,抬头之时却正好看见一个皇子被众多皇子推倒在地。
“都是你!好端端的说什么天有异象?!这下好了吧,真的招来异象了!天地围剿!我倒要看看人间灭亡了你上哪儿赎罪去?”一个身量还不及被欺负的皇子高的小孩怒骂道。
“就是就是,你这种人这么讨厌怎么不快点去死啊?!”另一个小孩推了一下那个皇子。
可那个皇子只是倒在地上,既没有反抗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旁边有一个宫女模样的少女过来去拉那些疯狂的孩子,却也被推到在了地上。
“还有你,奸夫**!”一个小孩指着她鼻子就骂。这时候那个皇子的瞳孔突然皱缩,手指也微微蜷了起来。
祝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里禁不住前仰后合:“这么个小屁孩上哪知道奸夫**去?”面上却是一派端庄,拍拍天善:“走了走了,立功去。”
天善这人天性善良,对那些小孩早就看不过眼了,听了师兄这句,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一声虎啸把那些小孩一个个都吓在了地上。
“昆仑陆吾!”一个小孩惊恐地喊着,连连向后蹭着身子。却不偏不倚撞到了一只腿,抬头看去,却是一只鬼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几个小孩吓得四处逃窜,没一会儿就跑光了。只有那两个被推倒在地上的人还在地上怔怔地看着鬼面具,说不上是害怕还是惊讶。
“怎么?被吓傻了?”鬼面化掉了面具,露出来的正是祝安的脸。
皇子还没说什么,一边的天善反倒瞪大了眼睛,九只尾巴左摇右摆,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这两个男人:“你你你你,你们……”
祝安当然知道天善要说什么,一手拽了下天善的耳朵:“长得一样有什么好奇怪的,东山那两只猩猩我认了十年也没分清,你这没见识的。”
没错,眼前的这个羸弱皇子,和祝安长得如出一辙。
小宫女明显也被这张面孔吓着了,她左看看祝安,右看看皇子,脸上写满了“一头雾水”。
可那个皇子倒是镇定得很,他直视着祝安的眸子,嘴里喃喃着:“东君……”
“啊?什么东君南君西君北君的,我叫祝安,字康平,记着点。”祝安挠挠脑袋,对皇子伸出了一只手,“你呢?我都这么说了,你不自报家门可不礼貌啊。”
皇子握住祝安的手站了起来,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道:“长乐,无字无姓。”
祝安在心底笑了一声:“无姓?穿这衣服还在祈神台的,肯定都跟那皇帝老儿一个姓。”不过祝安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怎么强人所难,长乐不愿意说,他也不怎么想问。
只是恍惚之间,一种陌生的熟悉感在他的心底蔓延,渐渐爬满了他的整个心房。
“我们是不是……”祝安还没说完,西方突然传来“轰隆”一声。一行人像那边看去,远处天雷滚滚,正是从赎罪天台发出的声响。
“糟了!”祝安立刻伸手画了个传送符,“师父今天看管赎罪天台!天善,你护着这两人,我去看看!”
“你别……”
“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功劳!?等我回来功劳全归你!你给我在这儿等着!这里神魔厮杀,暂时伤不到你们。”祝安无暇再和师妹说些什么,一步踏进了传送符,接着连人带符都一齐消失在了空中。那小宫女见过的世面比天善还要少,早就看傻了。长乐反倒仍旧是一副寡淡的模样,冲着祝安消失的地方喃喃自语:
“东君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