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沐天阳发现自己身在一个白色的帐篷里,小织盘腿坐在他三尺之外。在“王宫”睡了一觉,感觉精神倍爽。
“醒啦?”小织见沐天阳醒了,一抬手,白帐篷变回白绫,绕一圈收回到腰间。
沐天阳看的眼都呆了,不知道这女孩手中的白绫还有多少种变化。他想借来把玩一下,却不好意思开口。
“太行山藏蚩尤斧已经被黑风妖发现了,以后不知道会不会还有别的邪魔歪道前来。此地不宜封印蚩尤斧。太行西南,黄河壶口附近有一个岩洞,位于地脉之上。放置蚩尤斧正好可以压制大地上的污秽之气。”小织说道。
“你们神仙之间的事情我就不要参和了吧。”沐天阳说道,想起山洞中两个巨力石人,还是心有余悸。“此处过去也就三百多里的路,你飞过去估计用不到几天时间。”
“现在我的灵力大部分都用在禁锢在蚩尤斧,现在的我可能连小妖都打不过。”小织面带难色,嘴巴无意识的扁起来。
“待我将蚩尤斧与地脉连结,借用大地的力量封印住蚩尤斧内的戾气,我的灵力才能完全恢复。这一路上你要保护我。”小织看着沐天阳,她见识过山神以后,知道山神河伯的力量不知道比沐天阳和她的实力大多少倍,如果真遇上危险可能两个人都得搭进去。
“好不好?”小织底下了头,这一声问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这是邀请别人一起去送死吧。
漫长的沉默。
不关我的事,我也没没这个能力管。沐天阳心里面反复在默念着。
“好吧。一起去。”沐天阳最后说道。
和山神一战,沐天阳用尽了所有的法宝,于是他沿路找了市集,补充战斗的道具。他用红包里的钱买了铜丝修补了捆妖索,在古玩店收了十多枚铜币,又画了各种黄符。为了生计,在插上了“算命”“风水”两张大旗,接点活儿。
沐天阳给路人算卦,小织就躲在沐天阳背后一旁默默地看着。
“你懂得真多。”小织赞叹道。
沐天阳笑了笑,“我无父无母,从小就跟着师父择山修行,行走江湖,这些都是些粗浅活儿。”
“你见过你父母吗?”小织问道。
“可能有见过吧,也许是很小很小的时候,我都不记得了。”沐天阳努力回忆着,“虽然不记得,但肯定见过。世上哪有不见自己孩子的父母?”
小织低下头默不作声。过一会儿,拿起沐天阳占卜用的龟背和铜钱把玩起来。
“我一直以为算命什么的都是江湖术士的骗人玩意儿,你占出来的吉凶祸福有准吗?。”小织说。
“我不过是书上怎么说,我就怎么解而已。”沐天阳解释道,“逢占之术,也就是你们说的占卜算命,其实我也只略学了些皮毛。不过在我看来,逢占术都是古人观星象、合五行,再结合社稷个人的凶吉得失的统计出来的。生辰八字,按天干地支排列,隐含着星象的运转,各星象又各有表挂,互生互克也是有道理在的吧。历史上,确实也有通过观星卜定社稷前途的高人。”
小织一副将信将疑:“天上的星居然能影响地上的人?”
沐天阳摊开双手,一副很无奈的样子,说道:“谁知道呢?也许确实有些人真的就会被影响到。比如说,月亮和女人。”
小织顿时满脸通红,一双大眼睛等着沐天阳,腮帮子鼓鼓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沐天阳觉得自己玩笑可能开过了,第一次被女孩子近距离这么瞪着,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他连忙转过身去,假装继续赶路。
两人沉默地走过了一段,小织盘着手上的龟背,突然说道:“要不你给我算一卦吧?”
“嗯?”
沐天阳还没反应过来,小织已经把铜钱放进龟背,然后一起扔在地上。
沐天阳看着铜钱和龟背组成的图形,脸色沉了下去。
“做人随心所欲,都是天命所归。何必去卜?”沐天阳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收回包里。
随心所欲?小织心里重复着,问道:“那这一卦到底是吉是凶呢?”
“没花钱的不准的。”沐天阳平静的说道。
“你是怎么进入蜀山的?”沐天阳不想小织再纠结卦的事。
“我不知道。”小织说道:“我一直就在蜀山里,师父说,我是从河上漂来的。当时身上就只有这一条白绫裹身,别无他物。白绫上有‘天织’二字印花,师父就叫我小织了。”说完,把白绫一角递到沐天阳面前,果然有“天织”二字。
“看着白绫质地丝滑柔韧,想必你也是大户人家了。”沐天阳打个哈哈。
小织却还是目无表情。“小农家还可以说是家里穷,养不起而不得不放弃,。而我到底又是为什么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安好?”说着,眼泪凝聚在了小织的眼里。
本来习惯了和师父相依为命的小织,来到山下看到百姓们一家几口其乐融融的时候,心里突然很羡慕,也莫名的伤感了起来。
“吉人自有天相。”沐天阳拍拍小织的肩膀。“别难过了。”
“我好了,我没有难过了。”小织吸了鼻涕,用袖子擦了眼睛,给沐天阳摆出来一个大大的笑容。
凑够了干粮路费沐天阳和小织一起往壶口走去。
在茅山跟修炼之时,沐天阳就听说过蜀山这个神秘的教派,他对这个教派所知极少。赶路无事,沐天阳就要小织给她聊聊蜀山的事情。
原来蜀山一共分七派,每一门派只有一个亲传弟子,一脉相承。到了收徒的时候,师父会亲自下山挑选门徒,对年龄、资质、外貌都有极高的要求,小织五岁就被师父带上山修炼,本来自己是在怎么样的家庭,已经不记得了。蜀山派并不在蜀山中,必须通过一个叫“天门”的山洞才能进入洞天。“天门”在蜀山之巅,长期潜于浓雾之中,而且洞中的路线极为复杂,一般人是找不到天门的所在的。
“洞天”则是蜀山人修炼的地方,山清水秀,师父告诉她,洞天介于人间于天界之间,是下界清华之气凝聚而成的一片净土。蜀山人修炼之道是凝聚天地精气于自身,得到天地的力量。七个派系各有专精,小织这一脉为“罗生”,是万物生息之力。另外六脉为“巨力”“御物”“通天”“神行”“变化”“收魂”。
每一派有各自的灵物,白绫为罗生一派的灵物,是小织的灵力媒介。法术和变化通过灵物发挥。
沐天阳听完还是似懂非懂。确实比他茅山之术深奥得多。
他们一边聊天,一边走着。突然沐天阳腰间的铃铛突然急促地响起来。这是一只开过光的铃铛,方圆五里每有妖气就会响一下。
沐天阳马上拿出罗盘和地图。此处附近只有一个叫化县。妖邪一般以人阳气为食,轻则略取阳气,致人体弱气虚,重则伤尽人元。
“附近有妖气出没,化县很有可能是妖怪摄阳觅食之所。”沐天阳说道。
小织看了一下地图,去壶口走西南,去化县却要往东走,她只想尽快把蚩尤斧带到壶口。
“我们还是先去壶口吧,”小织说道:“等我重新封印住蚩尤斧,我还可以恢复我的灵力来辅助你,事半功倍。”
沐天阳似乎丝毫没有考虑她说的话。
“我没有什么必须要完成的事情,每天流浪,行善救人,就是我的宿命。遇妖收妖,遇鬼收鬼。”沐天阳说。“此去壶口也不到一天半的脚程,要不我们就此别过吧。”
“可是,我的法力还没恢复啊,要是路上有个万一……”小织急道。
“那也是你要经历的劫。”
说完,沐天阳就往东边的华县走去。
小织看着沐天阳头也不回的走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日落西山,山林深处传出阵阵猿啼,小织心里打了个激灵,快步追上沐天阳:“狗子,我还是随你走一趟吧,有个照应。”
沐天阳无奈的一抿嘴。他自然不喜欢狗子这个名字,可是他觉得说多也是没用。
二人赶了一会儿路,夜色已深,小织画地为营造了一个辟魔圈,为沐天阳造了个梦,安逸地休息了一晚。
次日正午时分,两人终于走到了化县。
黄河边上闹哄哄的挤着几百个村民。河边上筑起了一个几丈高的木架,木架上似乎还绑着一个女人。
沐天阳和小织连忙赶过去,木架上绑着一个少女,看样子年龄还不到十五岁的。
“发生什么事情?”沐天阳前去问围观的村民。
“祭龙王啊。”一个年逾花甲的村民告诉他。
“这两年虽说不甚太平,但也算风调雨顺,为什么要祭龙王?”龙为河之主,一般只有水祸旱灾,大家才会想到祭龙,沐天阳心里纳闷。
“这件事说来话长。”村民告诉他,“华县原本是一个路不拾遗,夜不掩扉的地方,直到两年前有个女人来了。她告诉大伙儿,她来自什么北平?咱也不知道北平是啥地方,就听她所说是来自东边的一个城市,一个很多很多人的城市。她的城市即将要打仗了,她和她的爱人为了躲避战乱,一直往西边逃。在路上碰到了拦路的山贼,她爱人为了保护她,被山贼杀死了,慌乱中她走进了深林,阴差阳错来到了化县。淳朴的村民听了她的经历,都很同情她,把她留了下来,把她安置在村尾的猪圈旁边。她不愿意透露全名,咱也就只知道她姓王,于是咱也只能叫她王寡妇了。
王寡妇不会织纺,也不会下地,可是嗓子特别好,唱歌特别好听,人也长的白。为了赚点粮食,她就给大伙儿唱歌,有时候在村子里唱,有时候在房间里唱。她唱一首歌换一把小米,或者换一个馒头。大家也很喜欢她。直到半年后的某一天,大家发现她肚子大起来了。村里面的成年男子都已经成了家了,其余的男性要不是太老,就是太小。我在这个村子里啊,呆了六十多年了,从来没见过什么败坏的事儿。跟你说了,都是老实人,都是看着彼此长大的。为了这王寡妇的事儿,大家却猜忌起来了。到底是谁这么不检点?王寡妇却把全村的男人的名字都喊了一遍,咱们还以为是王寡妇疯了。她甚至还把村里的每一个男人身体上最私密的秘密如数家珍一样说出来,大家伙儿才明白过来。这个王寡妇要不本身就是个妖婆,要不就是被鬼附了身。后来村长请来了一个茅山道士,开过天眼的,一眼就认出王寡妇是白狐所化,来这里吸男人阳气以养腹中的妖丹。等她妖丹炼成,就祸害无穷了。他的解释,解答了咱村一直以来的谜,我们于是就请了他为我们村坐镇,为他盖了个庙。这些都是后话了。”
“哪个道士今天在吗?”听到“茅山道士”,沐天阳忍不住打断了村民的话。
“在的,”村民手指着木塔的方向。“塔下穿黄袍八卦的就是。”
沐天阳远看了一下,那人约莫花甲之年,正在木塔底下的一个祭坛振振有词的念着符咒,好像是那么一回事,看样子还得念叨一会儿,一时半刻不会点火烧塔。于是他请村民把故事讲完,先弄清楚原由。
村民接着说:“既然知道了王寡妇是个妖孽,那后来我们就只能按天师的话做,拿去浸猪笼了。可是我们晚上把笼子捞起来的时候,里面却空空如也。天师说,她这是被龙王收了,让我们又设了一个坛祭了龙王,我们才以为告一段落。
不料时隔了一年半,有人说夜里看到王寡妇回来了。从那以后,村子里每隔七天就有一个人死于非命。不得已,我们又请来法师给我们主持。龙王当年给我们收了妖,我们得每年献上祭品,应该就是这个原因,惹了龙王,本村才有此劫。”
“哼哼,天道好轮回。”沐天阳和小织对视了一眼,冷笑道。
话音未落,众人举火把木高架点燃了。
沐天阳已经从老村民的口中听出了端倪,个中必有蹊跷,见火起,手上捏起小刀飞身跃过人群。手一扬,小刀划在木架的两个砥柱上,木架应声而倒。然后沐天阳甩出捆妖索,像鞭子扬出,卷住木架上的女孩,捆妖索一收,将女孩拉到自己的怀中。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目瞪口呆。
穿着八卦黄袍的道士认出了捆妖索上的符文暗语,打量了一下沐天阳,看到他脑后的发髻,大声喊道:“敢问道长金身何路?”
沐天阳一愣,是他们茅山人互相问好的暗语。他本以为这个道士,只是江湖骗子打着茅山的名号,没想到却说出了门里行话。
“三十六洞七重天。”沐天阳说道。
道士听完,脸上露出了怀疑之色,但是马上躬身抱拳:“师侄三清殿下三重门。”
茅山法术源于道家,道家的修炼之法也是各有神通,各家各法。茅山是玄门道家的一支,在茅山这一支派里面,也分了两支。茅山十八法,借用天地的灵力,每一法术上通天下通地。三十六洞,表示沐天阳学的是洞天之术,道法自然,专注自然和自身的修炼,自通天地。七重天则是修行的程度:一重尽识十八法,二重众疾不侵,三重百脉通畅,四重明辨魑魅,五重招魂送魄,六重呼风唤雨,七重撒豆成兵,八重五行受令,九重移山填海。三清殿就是茅山的世俗派,学的是殿门之法,就是主持祭奠占卜炼丹,下面有多少辈的徒子徒孙就是都少重门。三重门,即他门下已经有徒孙了。当然茅山玄门,洞天修仙才是嫡系正统,玄门正宗,三清殿下的道士都是茅山的皮毛,处理俗务,任他底下多少弟子,他都得喊沐天阳一声师叔。
自报家门以后,沐天阳心里便有了打算。
他把道士招呼过来,吩咐道:“我们追踪妖气来至此地。此间并没有龙王,喂有妖怪作乱,祭祀之法行不通。先撤了此坛,你来帮我降妖除魔。”
道士按沐天阳的话,撤掉了祭坛,驱散了众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