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楼梯垂下的吊灯闪烁着,比起路灯更加璀璨,微微晃动着,在地板上留下星星点点的光亮,诗薇靠着扶梯,低着头,眼眶中眼泪滑落。
过了许久,诗薇才慢慢走下楼,脚步依然有点虚浮无力,但诗薇总是尽可能的寻找身体的支撑点,扶着墙壁,不让自己倒下。
诗薇刚一下楼,霄楠回过头注意到诗薇立即站了起来,快步走到诗薇面前满是不安的问到:“薇薇,你没事吧?”
霄楠伸手去扶诗薇,被诗薇退后躲开了,霄楠望着自己被空气托着的手有点失意,但还是假装没事一样,对诗薇说到:“先过去坐一会吧!你怎么过来也不给我打电话啊,这一路上出事怎么办?”
诗薇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桌面上摆放着的木兰花,洁白无瑕,花瓣上还积攒着一些水珠,圆滚异常。
诗薇右手支着桌子,慢慢伸出左手,躬身轻轻捻搓着木兰花瓣,看着花瓣上细致的纹理,从花蕊出飘出浅浅的幽香,诗薇突然低了低眼,清澈的泪珠滴在楠木桌上。
霄楠望着诗薇的身影,乌黑的秀发搭在肩膀上,穿着黑色卫衣的诗薇脸色苍白异常,眉眼处透出浅浅的忧愁,虽然诗薇与植雅性格完全相悖,但是眉眼却十分相似,只是植雅总是眉眼含羞带笑,而诗薇却总是冷冷的傲物。
“你很喜欢木兰?”诗薇脱口而出的话,总是冷冷的,但诗薇的神情倒不像无所谓的模样,反倒有几分刻意的神情。
霄楠望着桌上的木兰花,眼眶突然积满眼泪,叹了口气“你知道的。”
“我的爸爸还真是相信我,我知道的,也许吧。那么我不知道的呢?能不能恳请你告诉我?”诗薇的眼泪像断线珍珠一样在苍白的脸上滚落。
霄楠望着这样的诗薇,想上前替她擦去眼泪,但是诗薇一直在后退,霄楠满是不忍“诗薇,你想知道什么?”
薛姨突然从楼上下来,打断了诗薇与霄楠的对话,她十分客气的问候道:“先生,小姐,中午好。”
诗薇迅速擦去脸颊上的眼泪,将眼眶中的泪憋了回去,又是一副冷冷的神情,霄楠也从诗薇身上挪开眼神,冲着薛姨点点头,示意她先下去。
薛姨又很客气的半鞠躬,然后离开了。
诗薇望着柜子上摆放着的母亲的照片,母亲穿着白色的裙子,披散着头发,笑意温柔真的与自己完全不同,也许一个是天使,另一个是恶魔。
诗薇微微抬眼,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望向屋外的水池和花圃,天空湛蓝,白云洒脱,繁花正盛,诗薇若有所思,紧紧的盯着窗外,霄楠也随着诗薇的目光望向窗外。
“跟我出来。”诗薇突然边说边走向外面,霄楠望着诗薇的身影又回头望了望植雅的照片,叹了口气,但还是跟着诗薇出去了。
诗薇来的那天刚好是晚上,虽然有很多灯火,但远离市区,诗薇并没有看清楚宅子的周围,现在走出门,才看清楚这所面朝大海的屋子,完全被花圃包围着。
这里气候很适合植物的生长,一大片的玫瑰花田还有木兰花圃装点是翠绿的草坪,偶尔还有几朵蒲公英挤出花荫,花圃重要有一架完全被绿藤覆盖的秋千。
天空十分的安静,偶尔有几只海鸥飞过,草丛中还有很多雪白的兔子,诗薇定睛看着,还没来得及问,霄楠就率先解释道:“植雅很喜欢兔子,这个房子的设计是植雅书里写到的,她最想要的生活,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是我在还来得及的时候没有做到,我做到的时候植雅却看不到了。”
诗薇没有说什么,抬起头望着湛蓝的天空,望着悠悠渐远的云层,眼中满是怜惜,抬头的时候注意到宅子上方的阳台上种着很多绿植,一簇一簇的紫藤花顺着墙壁垂下来,鲜艳无比,诗薇想起这件屋子就是楼上被锁住的房间。
霄楠顺着诗薇的目光望去,轻轻叹了口气,假装无事说到:“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听说你们明天要考试。”
诗薇发现霄楠在逃避诗薇望向的那间房间,她没有刻意的提起,只是迅速撤回目光,低下头,望着翠绿的地皮,冷冷的回应“你对我的事倒是十分清楚。”言语间丝毫没有好意。
霄楠有一丝尴尬,但他毫不在意,突然想到什么,立即解释道:“薇薇,你不要误会,不是谌之赫说的。我没有让谌之赫报告你的消息给我。”
“我知道。之赫不会这样做,你也不会这样做,但你还是派人跟着我。从高中时候开始。”
霄楠突然捏紧了拳头,望着诗薇低着头的模样,十分的心疼,再加上这些日子诗薇对于叶之于消息的关注,霄楠没打算再瞒着诗薇,便主动解释道:“我是怕……叶之于,会对你不利。”
诗薇听到叶之于的名字,立即抬起头,紧紧的盯着自己的父亲:“怕他对我不利?你知道的他不会。”
“诗薇,你不能相信叶之于”霄楠突然紧张起来“叶之于不是个好人,我知道他那么喜欢雅雅,这些年从来没有放弃过关注你,他不会伤害你,可我不想你跟他沾上一丁点关系。你明白吗?”
风轻轻的吹过,诗薇两颊的秀发被吹了起来,遮住诗薇的双眼,诗薇没有伸手拨开,诗薇一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没有掌控住“那我该相信谁呢?你吗?你扪心自问你还有多少事没有告诉我?果然人总是习惯自以为是。爸,我求你,不要自以为是,什么是对我好,什么适合我,你真的不懂。你有这样的时间,还是好好想想一年前我在医院问你的问题。”
诗薇说完,伸手一把扯过自己的头发,然后转身慢慢走开了。
“诗薇”霄楠突然叫住诗薇“为什么出国真的那么重要吗?那已经过去了,过去了整整十八年,为什么还要揪着这些事情不放呢?”
诗薇停了下来,猛地转身,脸色十分苍白,眼眶通红,冲着霄楠大喊到:“什么是过去?你告诉我。体热能过去吗?从小到大别人的厌恶和我无头的期待能过去吗?对你而言,这十八年是你白手起家,名满人间的黄金期,可对我呢?你知道我来这里的那天,路上所有人都躲我远远的,进入这个地方,连保姆和管家都怕我,这种眼神我不会在意吗?还是你觉得我足够强大,能够将一切视若无睹。”
霄楠脸上满是不忍“诗薇,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我告诉你,对我而言这十八年都是冷的,我没有办法将一切看得云淡风轻。我求你,你好好想想,可不可以?”诗薇说完转身就走了。
只留下霄楠一个人呆呆的停在原地,低着头,紧握着双拳,眼眶中有眼泪滑落。
诗薇冷着脸,望着楼上紧锁着房间阳台,强忍着眼泪,慢慢走向自己的房间。
诗薇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收拾了该带的东西,就匆匆出了门,出门前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叹了口气。
诗薇刚下楼,就和霄楠撞个正着,霄楠望着诗薇肩膀上的书包,若有所思的说到:“诗薇,是爸爸不好,爸爸跟你道歉。你要回爱因顿了吗?先吃饭吧,阿姨已经在准备了,我听说你这两天什么都没吃,就算……也得吃东西啊。”
诗薇望了一眼霄楠“不用了,如你所说,考试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那你等一下,我让小李开车送我们去机场,我去送你。”霄楠拿起手机,刚要拨号。
诗薇却突然想到什么,故意说到:“你送我去,你开车。”
霄楠突然愣了一下,一动不动的,过了许久才轻声说到“爸爸不会开车。”眼神中满是伤怀。
诗薇知道父亲很早就拿了驾照,不可能不会开车,可能母亲出了车祸之后,他便不再开车了,不知为何,诗薇竟然有一点怜悯,对于眼前望着自己手足无措的父亲。
即便内心再不情愿,诗薇也在说服自己平稳心绪,诗薇没有说话,只是冲着父亲点了点头,尽力逃避着父亲的视线。
诗薇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垂着头,一眼不眨的望着地面。霄楠这才有一点安心,起码不是不欢而散。
过了许久,霄楠试探性的说到:“你若不喜欢,爸爸不会再派人跟着你,只是叶之于……”
“叶之于是什么样的人我没有丝毫兴趣,只是如果是前尘往事,不要再波及后辈,无论是叶致珩,还是叶芷函。”诗薇语气很硬,倒像是命令一样。
“叶致珩……是个不错的人才。我知道他对你很好,不过看起来,你好像知道他在柠港。倒是致珩并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霄楠情绪也渐渐平和下来。
诗薇抬起头望着桌上摆放的花瓶,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对着父亲说到:“我对旁人的事情没有兴趣。叶致珩在哪里,我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还有叶之于与我而言,只是映象并不好的陌生人,你也不必浪费时间担心。”
听到诗薇说的,霄楠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小李走了进来,冲着霄楠礼貌的半鞠躬,问候道“老板。”
“你送我和小姐去机场,我去送薇薇。”霄楠起身拿起放在沙发上的衣服,诗薇却一直坐着,没有起身。
“李叔叔送我去机场就好,你去休息吧。以后不必这样赶回来。”诗薇边说边起身拿起自己的书包,眼神依然冷冷的。
诗薇一把背起书包,望着桌上母亲的照片,眼中有一丝失落,但脸上还是没有神情,刚要出门,就被霄楠叫住“诗薇,你还会回到这里吗?”
“如你所言,这才是我的家。”诗薇语气依然冷冷的,答非所问。没有转身,没有回头,连正常的告别都没有就离开了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