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薇望着挂着锁的那扇门,门是两开的,所以才可以用锁锁住,但是按理来说,这种门完全不需要用一把铁锁挂住,添了锁的门倒显得格格不入。
诗薇脑中突然想起挂在书阁上的那把锁,还有书阁里的黑暗。
诗薇走近那扇门,手握着铁锁,铁锁上积着灰尘,像是很久都没有人碰过一般。
之赫切了一盘水果拿了上来,看到站在门前的诗薇,轻叹了口气,说到:“诗薇,这间房子我不希望别人进去。”
诗薇回头望着之赫,用略显低沉的声音,说到:“你的房间?”
之赫点了点头。
“若我想进去呢?”诗薇居然提出这样的问题,之赫也被惊讶到。
之赫将水果拿进旁边的房间,举止缓慢的放在钢琴上,然后转身停了一秒,看了看墙上的照片,缓缓走了出来。
之赫望着诗薇,轻声说到:“那就进去吧。”
之赫边说便拿出手机,掰开黑色的手机壳,取出放在中间的钥匙,递给诗薇。
诗薇抬头望着之赫,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去接钥匙,之赫拉起诗薇的手,将钥匙放在她的手心。
诗薇开门的时候,之赫紧紧的靠着墙,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眼中积攒着许多的伤怀,诗薇开门的声音,在他听来那样刺耳。
诗薇取下带着钥匙的锁,拎在手中,左手猛的推开门,灰尘扑面而来,尘土的气息虽然很重,但还没有让人不舒服的地步。诗薇挥手,拍了拍流淌在空气中的灰尘,慢慢睁开眼,才看清楚屋内。
这是个还算大的房间,只是地面上一片狼藉,很多玻璃的碎片,还有奖杯和扯烂的书籍躺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深蓝色的窗帘被拉得十分严实,几乎没有光线飘进来,左手处的地方放着一张床,床头放着几本书,页面有点泛旧,穿上的床单皱皱巴巴的,看起来很脏,还有几处有明显的血迹。
床对面立着一个长四五米与墙齐高的书架,书架上立着几本惨淡的书,书架上面的柜子大张着,里面却空无一物,只有厚厚的尘土。
靠近窗户的墙角立着一把吉他,还有小提琴,葫芦丝,萨克斯等各种乐器,只是都盖着厚厚的灰尘。
诗薇站在门口,刚要进去,被之赫一把拉住,诗薇注意到身后的之赫靠着墙角,眼神竟一刻都没有落在屋内。
之赫眼神极力的随意的飘着,就是不望向屋内,“诗薇,别进去了。”
诗薇没有躲开之赫的手,只是缓缓说到:“在嘉澍市,有一间书阁,里面放着很多很多的书,地面上也是很厚的尘土,我几乎是在那里长大。门上时常会挂着两把不同的锁,当姑姑要出去的时候,就锁着屋内的我,当我离开的时候,就锁着那件屋子。”
诗薇脸上有眼泪落下。
之赫听到诗薇说的,望向诗薇也望向屋内,眼神十分的冷,但他却突然松开了拉住诗薇的手。
诗薇很艰难的在书籍和满地的奖状和玻璃渣中找到落脚地,缓缓走了进去,之赫呆呆的立在门口,没有进去,眼神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一片狼藉。
诗薇躬下声,扶起躺在地上的奖杯,奖杯下方写着“青少年物理竞赛初中组一等奖”,另一个奖杯上写着“麓圳市书法大赛少年组一等奖”。
诗薇扶起一个个奖杯,看着上面的荣誉,书法,物理,化学,数学,文学,各个方面之赫还真是从未拉下。
地面上摔成几块的玻璃奖杯,也用红色的显眼文字写着各种的名誉,只是有些已经摔的很烂,玻璃渣到处都是。
诗薇想去捡摔在地上碎成几块的玻璃奖杯,刚蹲下来,伸出的手被之赫突然抓住,之赫不知何时居然走了进来,担心玻璃渣伤到诗薇,就说到:“诗薇,别捡了,玻璃会伤了手。”
诗薇抬起头望着将脸靠近自己耳畔的之赫,突然发现他红着眼,眼眶中满是湿润。
之赫看着诗薇的眼睛,突然站了起来,环顾四周,眼角有眼泪落下。
诗薇捡着地上的玻璃渣,眼神十分的清冷,突然用十分平和的语气说到:“我听说我妈妈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出了车祸,剖腹取出了我,我未满月爸爸就出国了,我被丢给姑姑,但是我实在不是一个让所有人满意的孩子。
姑姑总说我开蒙早,很早便会说话,也说我很聪明,我读了很多的书,几乎将自己的时间都给了一本又一本的书,
可我……不想这样的。
很小的时候,我也曾希望和其他的小朋友一起玩,但他们不喜欢我,总是说我是没人要的孩子,我不喜欢听那些话,就一个劲的读书,慢慢的便不喜欢说话。
五岁那年……”
诗薇伸手擦了擦滑下脸颊的泪“那年,幼儿园家长会所有的家长都来了,爸爸还没有回来,我发着高烧趁着姑姑不备,跑了出去。我记的那天嘉澍市下着很大的雪,地上白茫茫的一片,就像这几天的雪。
我跑累了,没有力气了,还是没有找到爸爸。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便浑身疼痛,患有一种别人都没有的病,也没办法说出话,就那样过了两年,爸爸回来了,但我觉得他很陌生,我突然可以发出声音了,只是我已经不喜欢说话了。
从小到大,听惯了搪塞,所以便开始学着审视大人们的欺骗。
我患病之后,小区的人看到我就像看到精神病一样,学校的同学也讨厌我,总是抢我的东西,撕我的书。
我不想被人欺负,所以总是冷眼看着别人,渐渐的那些人就学会怕了,小学的同学像怕坏人一样怕我。”
之赫听着诗薇说着这些事,蹲在诗薇身边,看着诗薇将地面上的玻璃渣一点点捡起来,突然不知道说什么话,可以安慰诗薇。
只是握着诗薇的小手臂,说了声“诗薇。”
诗薇没有望向之赫,紧紧的盯着手心中的玻璃渣,眼泪突然落了下来,滴在手中的玻璃渣上“谌之赫,很多人都说我很聪明,小时候每次考试我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拿到满分,可我渐渐发现那些人不希望看到这样的我,我以为我变得越来越优秀,就会有很多的朋友,可渐渐的那些人的眼中就只剩下嫉妒和埋怨。
姑姑说我是个天才,能做很多同龄人不能完成的事,可我知道那是我的童年啊,泡在书里,当别的小孩被父母抱着看风车,玩游戏的时候,我所记得不过是父亲的搪塞和别人嫌弃的目光。
我很想爱这个世界,很想轻易的原谅,但我做不到。”
之赫擦了擦诗薇脸上的眼泪。
“我怨恨自己的父母,生下自己却又不管我,我恨他们,可就在去年,我得知我出生的真相,我不能原谅自己恨了妈妈那么多年,18年来我未去过妈妈的墓前,我对不起她。”
“所以……你身上的伤口是你自己……”之赫顿时反映过来。
诗薇像是没有听到之赫说的一样,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站了起来,将手中的玻璃渣倒在床头的那几本书上。
“谌之赫,其实我真的不想要别人羡慕的聪明,过目不忘也好,数论思维也好,我只想要从小爸爸能回来,别人不厌恶我,我也想要很多的朋友,也想要笑的开怀,也想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只是自从患了体热,我的情绪就只能像水一样了。
我想要的东西,终究还是没有得到。”诗薇的语气十分的平缓,也真是因为平缓,所以才透露出心酸。
“谌之赫,我的成长没有人愿意靠近我,高中老师愿意主动靠近我是为了利用我的成绩换他的成绩,你呢?你为什么靠近我?”诗薇突然用十分冷酷的眼神望向之赫。
“你觉得为什么?”之赫反问道。
“我从来不会觉得有海枯石烂的感情。”
“我也从不觉得永远是一个好词,至少没有人能够在现在的时候凭一句话就许诺永远。”
诗薇眼神瞥向墙角的乐器“这些,你都学过吧,”
“学是学过,只是都快忘了”之赫顺着诗薇的眼神望去。
“我以为全国第一的谌之赫的记忆力也会非比寻常。”诗薇的语气倒像是挑衅。
“现在的谌之赫眼中只剩下名利了,我必须要非常出色,至于这些暂时不能给我带来什么的东西,自然也只能归置到一旁了。”之赫也故意顺着诗薇的话回答。
诗薇回头望向之赫,之赫也看着诗薇,两个人离得非常的近,诗薇十分随意的说到:“所以,眼中真的只剩下名利了吗?”
之赫微微笑了笑“或许吧。”
诗薇从堆积的书层中走向窗前,深蓝色的帘子被诗薇紧紧的握着一,诗薇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之赫,突然说到:“谌之赫,我们是一样的人。”
“一样被上帝遗忘的。”之赫低着头脱口而出。
“一样活在黑暗里的人。”诗薇也顺着之赫的话,紧接着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