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醒来的那天,是妈妈的生日。
那天正好是立夏,春天似乎快到了尽头。拂面而来的风变得暖暖的,风卷树叶的沙沙声里含着轻轻的虫鸣声。
妈妈每天都待在医院里照顾外公,过生日的事情早就被抛在脑后。
中午一放学,赵谆谆就跑到蛋糕店挑了个最精致的小蛋糕。其实她的家人们都不大喜欢甜食,因此吃蛋糕便成了一种形式。
赵谆谆对这个蛋糕很满意,它不仅含糖量低不是很甜,而且样子很好看,非常符合她妈妈的喜好。
带着蛋糕到病房门口,赵谆谆没有直接推门进去。她轻轻推开一点门缝探了个头,看见妈妈正在和姨妈说话。
“诶?你怎么来了!”姨妈看到了她。
赵谆谆狡黠一笑走进病房,把蛋糕盒子放在桌子上。
“你买的什么?蛋糕吗?”姨妈好奇地问。
“今天我妈过生日,给她买的生日蛋糕!”
妈妈走过来,一边责备她一边拆蛋糕盒子“中午时间本来就短,你还不抓紧回家吃完饭睡觉!买这干什么!”
“你过生日比吃饭睡觉更重要嘛!”
“哎呦。”妈妈道“你好好学习我就高兴了。”
拆开粉色的丝带,六寸大的花束小蛋糕映入眼帘。这个蛋糕真的很精致,虽然不大,但花束的形状被很好的做了出来,白色奶油做的花边里包裹着粉色红色的奶油玫瑰花。蛋糕师很讲究细节,还用绿色奶油做了搭配花朵的叶子…这个蛋糕很有创意,很夺人眼球。
不出赵谆谆所料,妈妈果然对这个蛋糕很满意。她惊呼一声后,满意又小心翼翼地切开蛋糕,细细品尝着它。
“这蛋糕是不挺贵的?”妈妈问。
“不贵。”赵谆谆摇摇头,“因为这个蛋糕是新品,半价!”
“好吃,姐你也尝尝!”妈妈给旁边的姨妈剜了一勺送到嘴边,起初姨妈并不想吃,但尝过之后发现真的很不错。
赵谆谆笑着看妈妈两人吃得满意,回头却看到外公依旧静静躺在床上。心中一动容,她凑过去悄悄地在老人耳边说道:“爷爷,你快醒来给我妈过生日呀!如果你醒来,这一定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这时,老人的手指微微抬动了一下,可惜赵谆谆并未没注意到。
夏天真是个美好的季节呀,或许从前赵谆谆没有意识到,但这个夏天一定是最让她难忘的夏天。
——
晚自习刚放,赵谆谆就收到了一条让她开心到爆炸的消息:外公醒来了。
妈妈说外公刚醒的时候还有些懵,两个眼睛不停在病房里巡视着,想说话却不能说话,只能安静听别人讲话。妈妈还说医生说外公大脑里的血块已经消的差不多了,这是件好事…这些医学上的术语让赵谆谆云里雾里,但外公醒来她就很开心了。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如前生那样:外公会在三个月后离开,但她现在已经足够欣喜了。
回到家,果然和往常一样,空无一人漆黑一片。赵谆谆觉得有些失望,她换了拖鞋,慢悠悠的走进自己的房间。
同妈妈打电话的时候,她说她想立刻去看外公。但妈妈说今天已经很晚就算了,她在电话这头听话的点点头:“那我明天去吧,明天周五下午放学早。”
赵谆谆很想听她外公慈祥的声音,她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听外公说话了。
在书桌前坐下,把作业一本一本地从书包里掏出来。她的黑底白点书包已经用了快两年了,书包刚回来的时候,妈妈觉得这颜色根本就不适合女孩子用,她觉得赵谆谆应该用亮色的书包。不过赵谆谆并不赞同妈妈的观点,她还是很喜欢这个书包的样子,况且它属于她最喜欢的运动牌子。
一转眼都快两年了呀,赵谆谆叹了口气。定睛看书桌上的作业才恍然想起其实自己早已在学校把它们写完了,于是她又一本一本把它们重新装回书包里。
这时熟悉的脚步声从楼道传来,随后大门哐当一声,来者换上拖鞋,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客厅。赵谆谆走出房间,是爸爸回来了。
“刚有人占咱家车位,处理了半天。”爸爸把工作牌放到桌子上,抽出一张面巾纸擦额头上的汗。
“怎么可能被占呢?摩托车不是放在车位上?”赵谆谆感到不可思议。
因为小区里总有居民占用车位,爸爸对此想出了个方法。每次他开车出门的时候,都会把摩托车放在车位上。这个方法很有用,有素质的人知道就不去占别人车位,谁会想做这种缺德事呢?
“是个年轻小伙子,看起来文文气气的。他把摩托车挪开,把他车停在车位了。”
“年轻人还做这种事!”赵谆谆无比愤恨。她为同样身为“年轻人”而感到羞愧。
“那可不,还是个军代表…素质真的太差了,听别人说还是个惯犯,仗着自己有点权利就为非作歹…”爸爸断断续续地吐槽了很多,都是在说这个经常占别人车位的年轻人。
赵谆谆虽然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言语痛骂了他无数次,可还是有些怕这个“为非作歹”的人会因此记恨上她家…她也因此无比自责,因为除了口舌之快她什么都做不了。
赵谆谆突然有些阴郁。她不再同爸爸坐在客厅里,转身回到房间的书桌前。从已经整理好的书包里取出一本数学详解,又在草稿纸堆里抽出一张空白页,她开始认真地解书上的题。
其实今天她能在学校把作业写完真的很不容易。以题海战术为主的实验部作业一向很多,而且有时多起来真的是一座小山丘!赵谆谆平常拖拖拉拉地能写到半夜一两点。因为妈妈今天过生日,她实在开心,所以提前在学校就紧赶慢赶地搞定了它们。
本来打算回家好好休息的,但现在她突然想学习。
外公出事以后,赵谆谆就敏感到了极致,很多事情都会让她瞬间爆发,让她总忍不住想要歇斯底里地面对生活、世界和人们。好在庆幸的是,这些极端情绪随着时间在慢慢消减,她的状态也变好了很多。
刚才听到爸爸说这个令她愤恨的事情时,赵谆谆突然不再想做无用功得痛骂别人,她想要变得强大,想要以后成为厉害的人,强大厉害到可以保护爸爸妈妈,保护她在乎的人。所以从现在开始,她要更加努力更加认真的学习,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可行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