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荷手中端着的茶盘突然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猛然间站在原地不动了。
奚弘见状,忙跑了上来,拿起映荷的小手,问道:“你怎么了映荷?没有烫到吧?”
映荷忙抽回双手,蹲下身去,唯唯诺诺的道:“对不起……对不起公子,奴婢不小心打碎了茶杯。”
奚弘忙也蹲了下来,帮助映荷将地上的茶杯碎片捡起来,他见映荷一直低着头,好像在故意躲避自己的目光,心下多少也有些伤心,他叹了口气,也没有再追问什么,看来映荷确实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将地上的残片都收拾干净,映荷忙端着木盘出去了。
奚弘走回床上,此刻已经接近临晨,他心情沉重,不愿意再多想什么,于是静静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沉沉入睡了。
而映荷一路跑到后院,将残片都倒掉之后,也并没有回屋,她大口喘着粗气,扶在一棵树木旁边。
她的脸色出奇的差,那种神情,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迷失在了人群中一般。
映荷手中的木盘慢慢从手中滑落,“咣当”一声落在了寂静的夜里,那声音十分的突兀,与中秋夜的景象格格不入。
映荷的小手也慢慢从树上滑了下来,她蹲下身子,将小脸蛋埋在裙摆上,眼泪簌簌的流了下来。
她的嘴角在不住抖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要一吐为快,但是却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她就这么蹲着,直到后来凉风习习,她的眼泪也被风干。
映荷站起身来,她拿起地上的木盘,慢慢的走了回去,但却并没有回奚弘的房间,而是走向了她原来做普通丫鬟时与其他丫鬟休息的下人们的屋子里。
……
孟养牢房中,一个身披黑色大衣的壮硕男人从过道匆匆走过,他走路的同时左右顾盼,好似老鼠过街一样。来到大牢外面之后,门口两个家丁马上跟到了他身后,两人护送着他,又匆匆走了。
黑衣人走出一段距离,来到大街上,见四周黑漆漆一片,除了家丁手中提的灯笼外没有一丝亮光,他这才多少放心下来,于是他开口道:“把灯火熄了吧,马上到府上了。”
家丁应声称是,将灯火熄灭,又走了几步,进到了一处院落中。
黑衣人到了府上,只见正厅中灯火依然亮着,于是他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屋中阴暗处,坐着三个人,这三人也都穿着黑衣,头戴斗笠,看不清长相。
四个人见面相互点了点头,都依次落座,为首之人看样子年龄已经不小了,他咳嗽了两声,率先开口道:“李千总,怎么样,见到刘大人了吗?”
最后进来的黑衣人听了,忙回道:“陈大人果然神机妙算,今夜戒备果不森严,家丁随意贿赂了几个狱卒,便见到了刘大人。”
“哈哈,那是自然,中秋佳节,狱卒也要回家过节的嘛,戒备松懈乃是自然,李千总既然见到了刘大人,刘大人可有什么交代?”那陈大人又问道。
“回大人,刘大人按陈大人教他的说辞认罪,此刻只是被收监而已,还未定罪,他叫我们千万不能松懈,苏酂还有他图。”
那陈大人听了,捋了捋胡子,思索了片刻,又问道:“刘大人还说什么了吗?”
“别的倒是没说啥,他还教我们快些让巡抚刘大人对苏酂施压,早日将他救出去。”
那陈大人听了,偏过头去,又问道:“我叫你传达给刘天傣的消息,你可都带到了?”
“带到了,下官让他守口如瓶,除了您叫他说的,别的一个字都不会说。”
“嗯,局面暂时是稳住了,明日你亲自去府衙一趟,去探探苏酂的意思,如果苏酂还不罢手,那看来我要亲自出面以巡抚大人的名字给他施压了。”那陈大人说完,又冲着右边的黑衣人道:“思先生,你有何主意?说来听听,别一直干坐着啊。”
思先生听了,摇了摇头,道:“我家主人乃是一介武夫,出主意的事情自然轮不到我家,各位大人拿主意就好,我家主人会尽力配合的。”
那陈大人听了,冷哼了一声,又朝右边的黑衣人笑道:“这次能提前行动,稳住局面,没让苏酂从刘天傣这里打开局面,全赖寇把总提供的情报,等此事一过,我定会让巡抚大人提拔寇把总的。”
“提拔什么的就免了,陈大人答应小人的事,希望你不要食言,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小人告辞。”说完,这黑衣人拂袖而起,推开门自顾自的走了。
不多时,一旁的思先生又开口道:“不过是思顺大人手下的一颗棋子罢了,竟如此嚣张。”
“哈哈,思先生不必介怀,他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便也只能由我们摆布,他可是我们最重要的眼线,通过他,我们可以掌握苏酂等人的动向。”
“哼,我家主人说了,无论如何,奚弘必须死,我家主人只有这一个条件,陈大人可不要忘了。”
那陈大人听了,又劝道:“你放心吧,等事情了了,无论是他,还是和他有关的人等,一个也跑不了!”
思先生听了这话,便也站起身来,他走到门前,回头抱拳道:“既然如此,小人便回去了,如果有什么事,飞鸽联络即可,小人告辞。”说完,他也推门而出,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见两人都走了,那黑衣人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他将头上带着的斗笠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很平常的脸颊。
这个人胡子不长,眼窝深陷,鼻梁挺直,给人一种老谋深算的感觉,正是月前曾来过一次孟养的按察副使陈严之。
而他面前的黑衣人也摘掉了斗笠,竟然是刚升任千总不久的李朝。
曾经贪赃枉法,克扣李朝军队赏赐的陈严之,此时竟然和李朝沆瀣一气,真是世事难料。
陈严之日前受云南巡抚刘世曾所托,来到孟养探查情况,毕竟孟养的事情,他也牵连其中。
此刻陈严之和李朝会面的这里,正是昔日刘天傣的住处。
陈严之站起身来,笑道:“李千总,刘天傣对你,可有过命的恩情?”
李朝忙跪在了地上,道:“没……没有,下官所作作为,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哦?既然是奉命行事,那现在有刘天傣和刘世曾两道命令,你奉哪道啊?”陈严之笑道。
李朝忙道:“自然是奉巡抚大人的命令。”
“好,李千总不愧是聪明人,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苏酂不过是个御史,任期一满,立刻便会回京复命,刘天傣身陷囹圄,能否活命都是问题,只有巡抚刘大人在滇数年,根基稳固,你若是还想升官发财,跟随谁,想必不用我明说了吧?”
“下官自然对巡抚大人唯命是从。”李朝忙道。
陈严之走上前来,笑着将李朝扶起,宽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是一路人了,李大人快快请起。”
扶起李朝,陈严之脸色又变得狰狞起来,他冷笑着说:“刘天傣如果死于狱中,思顺也叛投阿瓦,那么这个案子,便会不了了之,至于一个贱民奚弘,他的话将会成为疯话,不足为虑,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