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儿是小城镇,说是小城镇其实也就是一个偏僻的乡下地方,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这冷不丁的就来了个水灵俊俏的单身大姑娘,还挺着个大肚子,看着随时就要生了。她一手提着袋子,另一手拉着一个箱子,我看着就觉得心疼。”
“住下,乡下地方三姑六婆多,八卦多事的多,面上客客气气的,但私下里,背地里还不是一样戳着文娟的后背在指指点点的。”
“过了一个半月,半夜的时候有人在敲我家门。我跟我老公打开门一看,文娟捂着个箩一样大的肚子跪在我家的门前。这姑娘是个倔强的人,来了咱们那儿,从来都不接受别人可怜的,一个人窝在租来的小房子里。平时我看她可怜,也有送些吃的用的给她,可她从不接受。但这会却在半夜三理来敲我家门,看来是万不得已了。她快要生了,是我跟我老公送她去医院的。”
“难产!生小文静,她是拼了命了。她没有亲人陪着,我们也不是她的亲人,没人给她签手术同意书。医生就在产床前跟她说,你这胎可能是保不住了。她咬着唇,冒着满头大汗,对医生说,无论如何要给她保住孩子,不光是孩子,她自己也要活下去。女人生孩子,就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啊。她说,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她都要。因为无论她自己还是孩子哪一个有事,都不可能再在这世上活下去。”
“痛了一天一夜,文娟的唇都被自己咬破了,就算再痛,她也没喊过一声。医生都被这个姑娘的韧劲给折服了。就这样,折腾了两天,孩子终于生下来了。孩子生下后,我这人多事,就问文娟,她的丈夫在哪。文娟只回了我一句:我没有丈夫!自此以后,就啥也不说了。”
“雍和,”章姐的话还在脑子里千回百转,耳边却响起了大姐张雍婉的叫唤。
他回神,抬头看向大姐,直觉地发出“啊?”
张雍婉瞧他一眼,“在发什么呆?”
他摇了摇头,“没事。”
“爸妈在问你意见。”
张雍和看向父母:“爸,妈,刚才你们说什么来着?”
“我跟你妈说了大半天,敢情我们在自说自话?”张父张志飞没好气地瞪他:“我跟你妈想你去相亲。”
张雍和站起来,认真地道:“爸,妈,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有打算的。你们就不必再为我操心了。”
张母阮玉却叹了一声:“我们能不操心吗?当初你跟林丽丽结婚,我跟你爸都不喜欢。要不是她说她自己怀孕了,我们也不会同意。你说你们,这过去的八年,都过得是什么日子,家不成家的。林丽丽,我们从来都没有多喜欢过。这说谎骗婚,我们就更瞧不起她了。所以,你们离婚的事,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跟你妈都老了。公司的事,你说没兴趣,想着自己去闯天下。正所谓男儿志在四方,我们也没什么意见。而且还有你姐看着,我们就由你了。”张志飞看着儿子。
阮玉接口道:“可你现在却不搞生意了,要重回赛场,这等于是抛弃一切,从头再来。你年纪已经不小了,怎么还这么任性?你还能折腾多久?”
“妈,您别担心。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我自有分寸。至于我的终身大事,老实说现在我还真的没什么打算。”
“你是为了文娟,才没有打算的吧?”一直默不作声的张雍婉忽地开口问道。
张雍和望向大姐,也没否认。
张雍婉了然地点头,“文娟其实挺好的一个人,可就是……出身微寒,怕是当不了咱们老张家的女主人。”
“咱们老张家有皇位要继承吗?”张雍和送大姐一记白眼,揶揄嘲讽地说。
张雍婉耸了耸肩,傲慢地说:“倒不是有什么皇位继承,就是碰巧家财万贯罢了。一个寒门的孤女,高攀不起咱老张家。那林丽丽嘛,当初我也确实不怎瞧得上眼。不过呢,跟文娟相比,出身倒是略高一筹,说什么也是体育世家,花滑界著名教练的女儿,这商体结亲,也是好事一桩。再加上当时她说自己有了身孕,所以我们老张家才没反对。可谁知道,这女人心机太重了,竟然在说谎。”
微顿,她眼含责备地望向弟弟,“不过这也是你自作孽,自己招惹回来的桃花债。这债还了八年,也该还清了吧。听说,你已经净身出户,什么都不要,就是想着跟林丽丽撇清关系?”
一边说,一边挑着左眉瞥了瞥弟弟,揶揄地笑道:“看来你为了文娟,可是不惜一切代价了。不过……我还是提醒提醒你,情债不可轻易地惹上。八年前,我可是为了你,把找上门来的文娟给赶了一回……”
“什么?”不待张雍婉说完,张雍和骤然从沙发上弹起,死死地盯着她,“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文娟在八年前……来找过我?”
张雍婉双手抱于胸前,一脸的理直气壮:“对!”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她赶走?”
“我说过,桃花债不能轻易地惹上。她来找你的时候,你跟林丽丽正在举行婚礼。林丽丽那时候有了身孕,爸妈高兴坏了,你说我能让她来破坏吗?那时候我们不知道林丽丽是在骗我们,为了咱们老张家的孩子,未来的继承人,我会让她出现在你的面前吗?雍和,爱情虽然很甜蜜,谈恋爱是一回事,可结婚的对像就是另一回事了。这回,听爸妈的,挑一个门当户对的,就好了。”
“呵呵,”张雍和对天猛翻白眼,讥讽地道:“门当户对?怪不得你现在还没有嫁出去。”
“你!”张雍婉丹风眼一瞪,愠怒地瞪着他。
阮玉慌忙站起来,挡在姐弟中间:“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雍婉,你就别在数落你弟弟了,雍和,你姐是为了你好,为了这个家好,你……”
“为了我好?!”张雍和忽地哈哈一笑,打断了母亲的话。
他在大厅里来回地踱步,一边走一边笑,笑声凄凉无奈,笑到最后眼角落下几滴泪。
他的狂态与异常,着实让亲人吓了一跳。张雍和从小就非常冷静的一个人,几乎可以说是不动声色的性子。
“雍和,你怎么了?”阮玉惊诧地看着儿子:“你别这样吓唬妈。”
摇着头,他慢慢地收住了狂态与笑声,来到张雍婉的面前,右手食指朝她点了点,“姐,我告诉你,就是因为你的自以为是……我……”
他烦躁地把手收回,握住,嘴张了张,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嘿的一下,转身冲出了家。
“雍和,雍和……”阮玉在后面追上去。
大厅里的张氏父女不禁面面相觑。不一会儿,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传来,一会儿又安静了下来。
阮玉垂头丧气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