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云临。
在我很小的时候,或许只有五岁,我的母亲——原云家家主的嫡长女便离开了我。
永远地。
那时年少不知多少痛苦滋味,只知痛哭不止。
没有谁安慰,也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渐渐地,也就习惯了吧。
或许是真的麻木了。
承受着云家下人和那些嫡亲子弟、庶子的白眼和欺凌。
嗯,真的该习惯了。
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祈求救赎。
或许在别人眼中,这是天方夜谭。
但,他出现了。
“你怎么那么笨呀,他们欺负你,你不会欺负过去?”
我擦了擦嘴角血迹,警惕地抬头望向四周。
“笨蛋,我和你一体。”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嫌弃。
一体?
我趁着人已经走开跑到院落后的小池边,好奇地趴在水边问:“你是鬼怪吗?”
小池的水潺潺地流淌着,水面倒映着我的面庞。清晰地,我的一只眸中映出小小缩影——竟与我一模一样!
或许是我脸上的惊奇太明显,那带着浅浅傲气的声音得意洋洋地响起:“鬼怪?小家伙,你是《聊斋志异》看多了吗?”
顿了顿,又道:“我呢,是你的第二人格。”
“那,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总不能也叫云临或者以第二人格称呼吧?
“我叫莫忘吧,叫我哥哥。”莫忘沉吟一会,说道。
我想了想,果断站队形:“哥哥,那我就叫莫弃。以后就和哥哥永远不分离呀!”
或许是因为我是主人格吧,我能清晰地感知到莫忘的愉悦。
岁月静好。
莫忘驱使着身体运功,闭眸感受着体内磅礴的气息,嘴角微微勾起。
我将神识隐在识海的角落,疑惑地询问莫忘:“哥哥,这是什么功法呀?”
“隐族先祖的传承。”他淡淡回答。
早已被灭的隐族?
也就是说,这种功法已经无人知晓了。
难怪并不似我所见的招式。
我虽不解他为何会知晓,但却并不多嘴询问。
莫忘日夜带着我练习功法,鸡鸣而起,月落而歇。
尽管很辛苦,我却很开心。
哥哥,到底是什么神仙大宝贝呀。
哥哥最棒啦!
我在心里美滋滋地想着,虽然哥哥脸上写满了嫌弃,但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
嗯,哥哥最好了!
不亏为隐族功法,不出一个月,我便感觉到身体轻盈了不少,功力直升。
哪怕,我还是很沮丧,感觉自己笨笨的,虽是主人格,但怎么也没有哥哥练起功来得心应手。
五年了。
与哥哥相处已有五年。
而我们也从七八岁的幼童模样长成了玉树临风的少年模样。
这一年,我与哥哥合力打败了云家家主的嫡长子云冽,“云临”与云冽并称翼域双绝。
很多人对“云临”的态度发生了改变,从趾高气昂变成了畏头畏脑。
别人或许觉得可笑,我却不认为。
将他们踩在脚下,真的不让我觉得开心。
分明一点不在乎别人的,为什么要开心呢?明明本来就是强食弱肉的生存规则啊。
我不理解,也不想懂。
只是看到他们,又忍不住想到在认识哥哥后的一次情景。
那时哥哥说饿了,我便亲自动手采摘了山上一些野菌和野菜,处理了哥哥猎杀的野鸡,做了饭菜。
还没开吃,便被一群顺着味道跑来的人夺门而入,争斗间饭菜被掀翻。
我下意识地想退让,哥哥却直接掠夺了身体的主动权将他们狠狠教训了一遍。
他们临走前,还被哥哥威胁了一遍。
我看得呆了。
反应过来时,身体的主动权依旧归我。
我不断与哥哥搭话,他却不理睬我。
阿弃好委屈的。
哥哥是不是不要阿弃了……
我决定原地自闭,自抱自泣,等待长草。
后来还是哥哥主动找我说话。
唔……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哥哥一定舍不得阿弃的。
“喂,小笨蛋,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他很是傲娇地轻哼。
啊?
我很是吃惊:“原来哥哥生气了呀?”
“!!!”哥哥现在好像特别特别生气了,“哼!”
我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哥哥,只能不停地道:“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嘛……”
说着说着,我自己先委屈地哭了起来。
这下轮到他慌了:“唉唉唉……你别哭啊……好了好了,我不生气就是了……别哭呀你……”
“真,真的?哥哥……不生,不生气了?”
他很是无奈地解释,我那时才明白,原来哥哥只是关心我,不想我被欺负呀。
哥哥真好。
赢了云冽的那晚,哥哥带着我登上了望星楼的顶端。
那晚翼域的星空真的好美。
一闪一闪的星空,璀璨夺目的星河,蔚蓝深邃的夜幕。
天空仿佛在亘古之外,又仿佛举手可得。
我看得入迷,眼前蓦地出现漫天流萤,莹莹蓝光乍现。
我不觉屏息,疑心会吹散哥哥的魂体。
是,那光便是哥哥的魂体。
他眼底含笑,伸出没有温度的手,将我抱在怀里。
很温暖啊。我在心里默道。
哥哥突然道:“温柔这种东西,太奢侈。”
“对我们而言,从来都没有什么救赎,那只是深渊的诱惑。”
“你的信仰,你的救赎,本来就是你自己啊。”
“所以,小阿弃,以后不要喜欢也不要相信任何人呀。像娘亲说的那样,不要喜欢任何人。”
我不明白,只是重重点了点头,天真地笑:“当然不会呀。”
那晚星空真的很美,以后想想,或许星河就像哥哥的眼底,温柔到让人沉醉。
也许便是这样,这种美让人遗憾而感到模糊。
哥哥打赢了云冽。
哥哥拒绝了顾倾。
我不明白。
为什么哥哥要夺家主之位?
为什么哥哥要拒绝了顾倾?
可我没问。
因为我不信。
也因为……那天烟雨迷离,模糊了人的视线。
世人觉得我痴,可那时我笑哥哥疑心病太重。
哥哥的创伤是我留下的。
我在暗处接受了顾倾的“帮助”——因为我不想哥哥只能与我依靠一具身体生活。
成王败寇,强食弱肉。结果的坏,我只想一人承受。
可我真的错了吧?
或许是真的。
哥哥笑我天真,我便真的天真地以为分魂之术可以让哥哥永远陪着我。
我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儿女情长左右了我,也早已决定了结局。
是非对错,谁又能分辨?
我明白了真正的情,学会了长大,自然不因失了一个顾倾而暗自伤神;可是哥哥,为什么不等等阿弃?
说好了要一起走南闯北的……
说好的,永远呢?
十八岁那年,我打败了得意一时的云冽,坐上了家主之位。
高高看着所有人的神色,我觉得好笑又悲哀。
为一人,失一人,为什么过去的我会不顾一切呢?
是有恃无恐、恃宠而骄吧。
翼域的岁月过了千年又千年,所有故事都被埋没。
这座不老城丧失了所有生气和希望。
救赎是什么?
希望又是什么?
没有人回答。
留下的是莫忘,还是莫弃?
我只知道:“没有莫忘和莫弃,哪里有云临呢?”
我选择懦弱地自杀,消失在无尽轮回的不老城翼域。
“如果有重生,你愿意做个交易吗?”
我愿意的。
哪怕……只是一场梦。
没有莫忘和莫弃,哪里有云临呢?
哥哥……
要等我呀。(7.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