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不要老是这般宠着这个皮孩子,得让她知道轻重缓急,不然,越发无法无天了,哪天杀人放火的事都会干了……”秋沛夐还是气得不轻,那阵势就差拿出一把戒尺来打素以的手心了。
“爹爹,我真的知道错啦,以后不敢了,真的不敢了。”素以第一次见到如此低气压的秋沛夐,脸上已然乌云密布。
“娘亲……”素以扯了扯李轻轻的衣摆,“爹爹这个样子素以怕怕……”
李轻轻也觉得秋沛夐今日的神情与以往不一样:“沛夐,你都把素以给吓坏了……”
秋沛夐却是沉着步子走到了素以的床头:“素以,你和七皇子是怎么认识的?”
素以只得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当然,省略了遇里给凤水问喂毒的那一段。
秋沛夐沉思了一番:“以后,记得离他远一些。”
李轻轻的身子也是一震:“沛夐,七皇子看到你在李府,听见素以唤你爹爹,会不会……”
“不打紧,既然那天他表态自己是苏醇塬,应该就不会对着外面说见到过我,我只是不想让我们的女儿卷入宫中那些琐碎的事情罢了。”
“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眼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素以缓缓地吟出白居易的《后宫词》,“爹爹,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后宫那种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地方,我躲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自动去沾染这些东西,雨露由来一点恩,争能遍布及千门?那些个些微的爱我还看不上眼。”
秋沛夐听了,便放下了悬着的心,他只是担心女儿接触的男子并不多,这么一个月来和凤水问在一起,且不说他的身份尊贵,只看他那一张英挺的脸,他怕素以一个不小心便陷了进去,白白赔了一颗心进去。
“素以啊,爹爹觉得你也长大了,所以有些事,你先知道也无妨,七皇子是萧皇贵妃的儿子,而秋氏素来是和谢氏绑在一起的。”
素以一听便心下了然,他们支持的谢皇后的儿子——当朝的太子,而不是七皇子,而且,就算是他们相爱,想来也不会得到祁帝与祁后的支持。不过这些,确实是想多了。
“爹爹,素以还小,不想这般快便喜欢上一个男子。”她抬起一张讨人欢喜的笑脸。
秋沛夐忽的便放下了心,黑塌塌的脸也白了不少:“这般大的人,还老是惹你娘亲伤心。”虽然嘴上责骂,然而,语气却是轻快了不少。
素以只能愁着一张脸,再三保证以后三思而后行,然后在心中默默地补上了一句,再,斯可以。
接下去的一个月是一天喝三碗黑呼呼浓稠汁水的节奏,素以觉得自己体内都流着黑色的药汁了,她抬着一张脸可怜巴巴地看着绿珠,而后者只是努力地忽略素以那双沾着蒙蒙杏花雨的眸子,毫不退让:“小姐,你还是喝了吧,不然老爷又要生气了。”
这副卖萌装可怜的表情在绿珠完完全全起不了任何作用,素以只能皱着一张脸,捏着鼻子把上一辈子偷偷倒掉的中药尽数补了来。心里暗暗地在发扬阿Q精神,因果轮回,轮回因果,躲不掉,早知道以前便乖乖地喝了,也不至于现在天天泡在药缸子里。
而另一厢凤水问的身子底子比较好,只躺了三天,便能拖着身子去尚书房念书,今日在退学时,凤水问向素有紫虬国第一学士之称的裘太傅问了一个问题:“太傅,您觉着‘梨花带雨’这一词形容什么为好?”
结果那个裘太傅捻着花白的胡子,沉思了半饷,摇了摇头,然后反问了他一句:“那么七殿下以为呢?”
“当是形容女子哭泣的样子。”凤水问一字一顿地吐出,手却是握成了拳头,青筋纠结。
“果真是一个绝妙经纶的比喻,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呐。”老头子双眼紧闭,脑颅中便浮现了一个绝代佳人哭泣的样子,“七殿下,见解独到,老夫看来白白担了紫虬国第一学士的美名。”
凤水问自然是挑拣了些漂亮的话来夸赞裘太傅,把老头子都捧上了天,这次的对话便划下了圆满的聚点。
没有人发现表面上看起来一片平静的凤水问,内心却是波澜壮阔的,素素,我终于找到你了,他挽起几不可见的唇角走出尚书房。
按着惯例去紫宸宫给萧皇贵妃请安的时候,祁帝正靠在塌子上,腰后枕着一个软枕子,闭目养神,而萧皇贵妃则替他揉着太阳穴,火炉子上煎着一盅茶,泛出青色的沫子,凤水问朝着萧皇贵妃指了指自己,便拿起双龙戏珠的盖碗,将火炉子上的火舌给灭了,然后舀了澄黄明亮的茶汤缓缓注入,扣上盖子,端到祁帝面前:“父皇,喝口茶水润一润嗓子吧。”
祁帝半睁开眼睛,一看是凤水问,便开心地起了身子:“皇儿啊,下学啦?”
“是。”凤水问恭恭谨谨地递过盖碗。
祁帝接过,揭开盖子,刮了刮,慢慢地啜了一下口:“今儿个学了些什么?”
“今日裘太傅教了我们《缀术》。”
“可有什么不会的地方?”对着这个自己素来宠爱的孩子,祁帝有着用不完的耐心。
“没有,今儿个教地比较粗浅,都是入门的。”凤水问一脸乖巧地作答。
“那便好,孤的小七儿天资聪慧,一点即通。”祁帝开心地和他讨论起了朝堂上的事,萧皇贵妃见状便退了下去,一个人去了小厨房看晚膳准备得如何。
“今日朝堂上又有言官弹劾张仲正借着搜刮民脂民膏,还强占良田。”祁帝的眉间尽是沧桑与疲惫。
“父皇,您可是有对策?”
“不知皇儿心中如何作想?”祁帝将这个皮球又踢回给了凤水问。
凤水问纠结了半天,硬着头皮道:“父皇,这个张仲正是礼部的尚书,实为谢侯最为倚重的门生……”
“不错,张仲正是谢句亲手提拔出来的,皇儿,倘若能够除掉他,便能除去谢句的一条臂膀,孤想这么做已经想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