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染重疾者不予接待。”
进入聚落看到的第一间房子外面外面就是这个标语,叶子把这段话读出来,再继续跟随那三个救助队队员行走的时候到处都能看得到这样类似的标语,她边走边一段一段给读出来。
“对未通过审核者不予接待。”
“未跟风到达本地者不予接待。”
“擅自闯入者请绕行。”
类似于这种标语几乎每一户家庭的住宅外面都会有张贴,像是对于某一类人群的极度嫌弃,如此的偏见不知道出于何种目的,但这样的敌视又是那样赤裸裸的直接。
他们两个人在这个地方也算是外来户,许多在街道上扫雪的人看到他们产生了恐慌,大多数数人回到家中关上了房门,少数似有些激进分子以吐口水的方式宣泄情绪上的不满。
敌意好像很浓烈,叶子尽可能往他们这支队伍的中间缩一缩,以免带着敌意的口水吐到自己身上。
然后她开始想那些标语,身染重疾者,我没有疾病啊;未通过审核者,也没有人过来做所谓的审核啊;未跟风到达本地者,我们跟风过来的;还有最后那一条擅自闯入者,三个本地大汉领我们进来的没人看到吗?越是想下去越是认为这种标语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她都怀疑这里的居民天生的排斥外人。
而随着深入走下去还出现了架在两排房子中间的一条横幅,那上面写着“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滚出去”,言辞可谓既刻薄又有礼貌。
之前在悬崖边上观察到的水渠也与想象中的不一样,近距离观察后不仅能看到被积雪覆盖了大半的垃圾还能够闻到那种刺鼻的气味,像是堆积了很长时间一样,可以说如果是在盛夏季节一定会吸引漫天的苍蝇。
等越过一道桥后,那三个救助队的人引领着向右手边转去,在同一时刻,身着统一制服的男人们列着长队与他们擦肩而过,男人们手持长矛好像是在巡逻。这让叶子有种奇妙的感觉,好像这个聚落拥有专门的武装力量,这可与自己前任男友招募的那群护卫不一样。
陈向荣扫视了一眼那支奇怪的队伍问道:“这是你们自己组建的军队吗?”
“是也不是。”离他最近的救助队员说,“他们是盟约卫戍部队,直属于本地武官,当然组成人员大多数还是当地的年轻人。”
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令陈向荣难以理解,他只能再次追问:“不是很好理解,这几个词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回答问题的依旧是那个人:“你们是北边过来的所以对我们这里不是很了解,这个地区有二十几个分散的聚落,为了各地区的贸易往来能够顺利所以聚落的领主们缔结了一个盟约,我们是属于建立在贸易上的大联合。各个聚落是保持着高度自治的,只是领主们会定期开会根据事实变化讨论出相应的对策,被称之为理事会。”
“没听懂。”陈向荣摇头,“这和这支军队有什么关系?”
“你还真是蠢啊。”那哥们儿有些不耐烦了,“为了保卫每个盟约聚落的稳定才建立了这么一支卫戍部队,理事会直接分派下来的武官作为各地区部队的最高指挥官,就连领主也无权干涉部队的运作。我这么说你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明白了。”陈向荣捏了捏鼻子说,他并不是真的了解,仅仅听出了个大概意思,但人家已经表露出反感了,他总不至于再接着追问下去吧。
叶子倒是清晰明了,她贴着陈向荣的耳朵轻声说:“别装了,你看你那个样子一准没听懂,等有时间了我给你讲。”
为陈向荣做讲解的那位很满意自己的表达能力,想着能三言两语把问题说清楚了不由得沾沾自喜起来,他拍着陈向荣的后脑以孺子可教的神态对后者微笑着。
他们继续走,叶子还是在观察周围的一切,等到路过一处高地的时候她猛然间发现这个崇山包围着的地方很像是他们一路上看遍了的那种湖。这种湖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只是这一个没有湖水,对于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湖倒也没人知道,叶子干脆不去想,毕竟这是自然界的事情。
又接连转了好几个弯后他们终于止步于一间房子外面,这里已经位于聚落的边缘位置了。
“格什温医生!格什温医生?”救助队的人开始敲门,再连续敲门无果后他们轻轻地往外拉了拉,门并没有锁,只是里面空无一人。
门后面的空间很大,正对面的桌子上摆放着整齐的一堆瓶瓶罐罐,墙壁上还砌着带烟囱的火炉子,熊熊燃烧着的火焰上架着口底部被完全熏黑的大铁锅。其他的陈设在门口是看不到的,但因为那座火炉的关系使得门外的人也能感受到一股温暖,尤其以两位走了好个雪天的旅客更为激烈。
叶子恨不得马上进去烤烤火,但是她不能这么做,这样太不礼貌了,如果激怒了那个格什温医生他们可能会被赶走,那样的话就惨了。
救助队的好人们倒是进去转了转,一圈下来没找到任何人,他们中最后一个走出来的人把门一关说:“医生不在这里,可能是出诊了吧。这样,咱们就在外面等一等,希望他不会一整天都呆在外面不回来。”
他这一席话引来了两位同伴的强烈抗议,先前和陈向荣交流过的那哥们儿搓着手说:“要等也去里面等啊!外面这么冷咱们有毛病吗?”行动要比话语更为直接,在无法继续抵挡暖意的情况下,他真的拉开了门走进了屋子。
其他人面面相觑紧跟着鱼贯而入。
火炉中的火焰外加缥缈着的蒸汽无一不在诉说着简单到极点的幸福,能在严酷的环境里找到这样一个地方实属幸运,小小的美好让叶子更加后悔本次旅行,这简直就是出来找罪受。
几个人各自找好地方等待,略显尴尬的对话在他们中间来回传递。
沉默。
“你们北边过来的?”
“是,北边过来的。”
“哦。”
沉默。
“一路上挺冷的吧?”
“嗯,是挺冷的。”
“嗯。”
又是沉默。
“你们每天都要到悬崖那边去吗?”
“对,每天都去,我们就是干这个的。”
“是啊。”
再沉默。
几个男人尝试着增进感情,这和叶子没什么关系,她现在正用一条毛巾去擦头发上的水珠,一路上的雪花和凝结的冰凌慢慢化成了水珠,时间一长数量一多搞得像是洗了头一样。
在时间流逝的过程中,这几个人一直保持着这种平衡,直到房门被拉开,几个手持长矛的卫戍部队成员毫不顾忌地走了进来。
我们不会因为擅闯民宅被捕了吧?叶子很怀疑真是这样,他们赶紧站起来疑惑地看着进来的卫戍部队。
“你们是救助队的吧!正好一人一份。”卫戍部队的士兵给那三个家伙每人分发了一张像是传单一样的东西,之后又拿出一张来放在桌子上交代说:“这一张是留给格什温医生的。”然后他们走了,全程井然有序。
这让陈向荣不得不赞叹,这群人可谓训练有素,单凭没有把传单给外人这一点就能看出来判断力强,整个进门到出门的过程不拖泥不带水,可见这支队伍的行事能力真的很强。
看着手里的传单几个救助队员聊开了。
“征兵令?要打仗了?”
“应该是吧,具体我也不知道。”
“听说南部一个聚落被占领了,守备部队以及那里的领主没有一个跑出来,理事会准备发兵攻打。”
“开玩笑,仗还没打呢征哪门子兵?不去!各个聚落的卫戍部队不是很牛吗?让他们去打啊?”
“我猜就是因为没有哪个聚落愿意出力所以才征兵的,你看咱们这里的兵不还是该巡逻的巡逻该玩的玩吗?”
几个人愤愤地丢掉了征兵令,他们是真的没心去打仗。
房门再一次被拉开,救助队的几个哥们儿下意识地捡起地上的传单,万一是卫戍部队听到了刚才的对话进来收拾他们那就麻烦了,很有可能会被逮捕。
万幸,门外面只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她没理会一屋子的人欢欣鼓舞地在房间里来回乱窜,嘴里不停嗲里嗲气地喊着:“格什温医生,格什温医生。”
她自然不可能找得到人,几番搜寻无果后才消停下来,然后把目光投向了这一屋子的人问道:“你们什么人啊?来医生这里干什么?”
叶子一眼就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人,同为女人的她随便撇了撇那一脸的浓妆心里默念着小婊砸。
“跟你们说话呢,医生去哪了?”女人继续絮叨,“把鞋穿上!脏兮兮的都把医生这里弄脏了!我说你们到底什么人啊?”
救助队那几个终于忍不住了,但还是客客气气地回应:“我们几个救助队的,领队嘱托我们带这两位外来的朋友到医生这里来。”
“外来人?”女人盯着陈向荣和叶子发飙,“外来人为什么带到这里?你们不知道医生最近很讨厌外来人吗?没看到我们贴的标语吗?外来人统统滚出去!”
她发着火随后眼睛挪到叶子那里,表情由急切立刻变成了不服和如临大敌,好像再没人阻止就要冲上去动手了。
陈向荣起身准备离开,他走过去拉起了叶子。叶子倒也听话,只不过在动身前特地拿湿毛巾在脸上来回划拉了几遍,之后看似不经意间揉了揉脸对着有敌意的女人微笑。
这个女人气疯了,更加严厉地驱赶他们。
外来人要离开了,救助队算是被狠狠打脸,其中一位指着女人的鼻子说:“我认识你,肖逢心是吧?好,这件事我会原原本本地告诉医生,我相信医生绝对不会驱赶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