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宴文然碰上了一对她怎么也想不到的组合。
宴翎和……萧宁儿。
二人似乎是在御花园里散步，萧宁儿和往常一样，眼睛里闪着明媚的光，时而扬起白皙的胳膊，纤细的手指像是一只灵动的蝴蝶，手舞足蹈地不知道在和宴翎说着什么。
而宴翎一直沉默着，仿佛只在听她说话，并不打算开口打断。眉梢仍是上挑的，可嘴角却分明染上了温和的弧度。
他们二人也看到了宴文然，萧宁儿一愣，又是欢快地跑了过来。一声声“太子表哥”，叫的与平时没什么差别。
宴文然注意到，萧宁儿跑过来的时候，宴翎眼中分明划过了一抹不悦的神情。
他这是……
宴文然眯了眯眼，不着痕迹地注意到了。
“太子表哥怎么有心情来逛御花园了？”少女仿佛总是这么欢快。有她在的地方，似乎连气氛都会活跃不少。
“碰巧路过罢了。”宴文然微笑点点头。
“那可真是巧了，我和三皇子也是走着走着来到这儿的。”她笑道，语气染上了几许埋怨，“太子表哥也是，从来都不会主动找宁儿。还不如三皇子呢，时不时还能过来同我聊聊天说说话。”
知道宴文然对她的态度始终有些纵容，萧宁儿也不乐意在她面前拘谨，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宴文然愣了愣，心道，居然是宴翎主动去找萧宁儿的？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殿下。”
一道声音突然插进少女喋喋不休的抱怨中。宴文然下意识转过头去，对上白璟颇有些幽深晦暗的目光，难得的有些心虚，仿佛有种被捉奸的错觉。
萧宁儿见到白璟，这才意识到自己靠宴文然似乎有些近了。下意识讪讪地退开几步。
对于这位昔日“情敌”，虽然她没什么好感，但终究放下了宴文然，不想太子表哥与太子妃之间因为自己生出嫌隙来。
只是，这稍显理亏般的后退，却更容易引起别人的猜想。
宴文然看了眼白璟，发现他的脸色和宴翎难得地达成一致：都不怎么好看。
白璟上前一步，把一件衣服披到宴文然身上，声音平静极了，“殿下回的晚了，臣妾过来接一接。”长长的睫毛遮盖着眼，让人看不清此刻他眼中的情绪。
宴翎象征性地客套了几句，把萧宁儿叫到身边来，扯了扯嘴角，低声道：“行了，快别打扰他们……我们去别处散步。”
萧宁儿似乎觉得有道理，也匆匆迎上与他一同离开。
宴文然被白璟就着披衣服的姿势揽着，回头怔怔地望着萧宁儿与宴翎。
啧，怎么总有种仿佛她和萧宁儿就是俩跑出来瞎转悠的小孩儿，被各自家长领回去的错觉？
白璟见她的目光追着萧宁儿而去，握着衣服的手紧了紧。
“殿下，我们该回去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听不出喜怒。
“……”宴文然回过神来，点点头，“好。”
御花园离东宫有段距离，二人慢悠悠地往回走着，偶尔呵一口气，面前顿时升起一片蒙蒙的白雾。
最近花和落叶都不少，御花园颇有些萧条之意。
沉默许久，宴文然忽然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一些不对劲来。
白璟他一直都不说话……他，莫非是不高兴了？
她主动找话题开口，“你……你什么准备时候出来接我的？”
“刚到。”白璟垂下眸。
宴文然眼神闪了闪。
刚到？哪有这么巧的事。
这人帮她披衣服时，手指不经意地划过她的皮肤。
手冰成这样，怕是在御花园里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想到这，愈发觉得有些莫名地愧疚。
尤其现在这样一声不吭的，好像委屈了他。
白璟察觉身边宴文然停住了，疑惑地偏过头来，“殿下？”
宴文然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不高兴了吗？”
白璟沉默良久，扯开一丝笑容，低声道，“殿下与安宁郡主青梅竹马长大，又是表兄妹，自然亲近些。”
他说这话不像是自己看开了，反而像是自己给二人的亲近找理由。
宴文然抽了抽嘴角，心道，你真是说得一点没错，顺便把“表兄妹”换成“表姐妹”，就更加贴切了。
白璟的目光有些躲闪，似乎怕从宴文然口中听到不同的答案。
他的忍让与忐忑，宴文然想一想便能够明白。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男子”，白璟虽然是名义上的“太子妃”，可他的喜欢，仍算得上一句“名不正言不顺”。
毕竟一般男人只会喜欢女子。白璟自从把老底儿抖了个干净，他的追求便开始明目张胆了起来。但是，从另一方面说，他却又出奇的小心，怕惹宴文然不快。
仿佛一开始就抱着份必败的决心，就怕哪天宴文然不耐烦他，给句痛快话。
这样明目张胆又小心翼翼的感情，真有些让宴文然感到无所适从。
“并非你想的那样。”纠结了半天，宴文然斟酌着开口。
话还没说完，便见白璟手指攥得死紧，薄唇已经抿成一条直线。
她也不想就这么吊着白璟，迅速补充完后半句，“孤早说过，孤只把她当表妹来看，对她并没有多余的感情。”
说完这番话，宴文然脸色已经漫上了些红晕。
白璟怔了片刻，桃花眼微微睁大了些，眼珠乌黑深邃，似乎还有些发亮。
“殿下这是在与臣解释？”
“不然？”说完这句，宴文然转身快走了几步。“不早了，还是快些回去吧。”
白璟蓦地流淌出一抹略带惊喜的笑意。太子殿下同他解释，是为何？
若真正丝毫不在意他，又何必同他解释？
即便是会错了意……姑且还是先错着吧。就算宴文然是故意引他多想，给他一丝希望。这一刻，他也认了。
反正也不是没想到最坏的结果：宴文然对他有所图谋，不管是揽云山还是什么的……但她若真要骗，他大概……也会顺着来。
他有办法保全白家——宴文然确实是惜才之人，白家又多出良将。境外尚有威胁，他不会轻易对白家出手；而揽云山数百年的底蕴，也压根不需要他的保护。
“你怎么还不走？”走在前面的宴文然察觉到他没动，停下来看向他。
“嗯？”白璟堪堪回过神，低笑道，“臣走神了。”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追上。
……至于他自己，就交给宴文然算计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