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瑾桓注意到时间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两点钟。
他在这个办公室里又是待了一整天的时间,落地窗外的城市也显得十分孤寂。
不知道她会用是方法对付着,她那么聪明,总不会毫无办法。
柏瑾桓收拾了一下桌面,走到门口的时候,眼底忽然就跳进了一身黄衣长发的人,就这么冠冕堂皇得坐在了门口的地上,侧着身体靠在旁边的墙上,睡得很是香甜。
他的眉心拧了拧,靠近她的时候,似乎脚步声惊动了她,米青柠眼皮动了两下,便睁开了眼睛,迷雾渐渐散开的时候,她才看清了眼前人的脸。
“瑾桓,你做完工作了?”她起身,却因为坐在地上太长时间,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没站稳,柏瑾桓连忙抽出一只手扶住了她。
看来还是高估她了。
柏瑾桓的心中凝聚了微微的怒意,“你怎么在这里睡觉?”
“我等你啊。你这两天都没回家,我又联系不到你,只好来找你了。”
柏瑾桓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了米青柠的身上,带着十足的责备语气:“几岁了?坐在地上睡觉。”
米青柠低下头,十分谦虚得接受柏瑾桓的批评。
他重新打开办公室的门,让米青柠坐到沙发上,从旁边的热水系统倒了杯水,递给米青柠道:“也不知道敲一下门,在门口等什么?”
米青柠接过水杯:“我怕打扰到你工作。”
“我的工作不至于那么容易被打扰。”
“那你今天回家吗?”
柏瑾桓别过脸,“你特意到公司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就是想问你一下,你之前说你在考虑,考虑好了吗?”
或许他是觉得无缘无故帮自己还债,实在是亏本的一件事,他本可以没有任何负担,哪怕他并不缺这么一点点的钱。
米青柠很怕他的放弃,如果连他都放弃了,那夏久炎,是不是就没有希望了呢?
“看来你实在没办法了。”
柏瑾桓说话总是让人感觉在打哑迷一样,米青柠觉得自己在他身边这么久,很多时候都听不太懂他说的话,给出的答案总是模棱两可。
她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什么,都无从下手。他太擅长粉饰自己的表情了,就好像站在高处的人,对什么都看淡了一样,哪怕自己这辈子都挣不到的数字,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小小的一粒尘埃,引不起他半点涟漪。
“米青柠,如果夏久炎醒了,你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
下一步?
柏瑾桓忽然问出这个问题,米青柠没有准备,愣在了原地。
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就算夏久炎醒过来了,她也还是欠他的,不是一个医药费就能弥补的,如果当初夏久炎不是坐自己开的车,现在的他,已经跟自己的父亲一样,是个肿瘤科的医生了,说不定还会跟自己一样,组建起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跟专家一起讨论着,这个肿瘤应不应该切除的学术会议。
无论是怎样未知的未来,都比现在这样好。
米青柠自己都一无所有,还能怎么弥补?
她深思了一下,回答道:“我没想过。”
“你现在可以想了。”
米青柠看着柏瑾桓,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
柏瑾桓停了停,低垂着的眼皮掩盖着他眼里的情绪:“他醒了。”
米青柠的手一下子失去了力气,手中的杯子瞬间掉在了地上,砸出了一地的涟漪,水晕倒影出她那清晰的表情,惊愕,不敢相信。
她的目光闪烁着,想开口说什么,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等了三年,等着夏久炎醒过来。
自从她的父亲去世了以后,她其实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也没什么可以期待的东西,身上欠了这么大的一笔债务,她期待的就是夏久炎能够醒过来,然后就能看到还清的时候,或许夏久炎有什么愿望,只要他提,米青柠上刀山下火海,都会帮他实现。
她对夏久炎其实并不是很了解,唯一的印象大约就是他是自己父亲带的学生,所以觉得他一定也是想成为一名专家医生。
但是他真的醒过来了,这么猝不及防,柏瑾桓就告诉了她。
他醒了,他终于醒了。
只要醒来就好,哪怕暂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安静了许久,柏瑾桓先行打破了沉默:“现在呢,你有什么打算?”
米青柠紧张得用脚点着地,怎么都数不到一百的数字,索性停了下来,声音细若蚊蝇:“我,我能去看看他吗?”
她其实一直都想去看夏久炎,但她知道柏瑾桓会不高兴,哪怕他心中没有自己,但左右自己占着他妻子的名分,这么做他当然不会高兴。
所以米青柠之前从来都没有开过这个口。
柏瑾桓的唇角忽然露出一抹讥笑:“米青柠,你以为植物人醒过来,会那么容易的吗?”
米青柠有些迷糊:“你什么意思?”
“我看你总是陪着我演戏,挺累的,我这么随便骗一骗你,你就演不下去了。”
柏瑾桓依旧轻描淡写,一如他平时和自己沟通时候的语气,但此刻的他,却显得如此让人愤恨。
米青柠不知道自己的心中什么时候种下了一颗种子,在这一刻,好像忽然发芽了一样,就这么破土而出,她怎么都掩盖不住那芽儿在心中破出一个口子,还在隐隐得动着,搅痛了她的心窝。
她站起身来,气得浑身都在颤抖:“柏瑾桓,你太过分了。”
他就是想看自己那为了一份期待,而小心翼翼得开心着,那份在他眼里,卑微的愧疚情绪,根本就是个愚蠢而又微不足道的存在。
弱小得,可以随便拿来开玩笑是吗?
他根本不理解,这份米青柠用一辈子都还不完的债,到底压得她有多痛苦。
“我过分?米青柠,比起你来,我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刚才你沉默的那几分钟里,是不是已经盘算好了怎么跟我离婚,然后再去告诉夏久炎,你等了他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