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江二燕忍无可忍地将枕头用力砸向一直响铃的手机,她愤怒地将手机抓进被窝,在看到一个陌生号码后,火气越发上头。
“喂!你谁啊!至于夺命连环call吗!”
对面并没有马上应答,沉默了几秒后,传来一个女人颤巍巍的声音。
“是小燕吗?我是妈妈啊小燕!”
犹如当头棒喝,上一秒还处于混沌状态的江二燕此时彻底清醒,尽管已经好多年没听过这个声音,但只要它再次出现时,那些刻意抛之脑后的难过回忆瞬间席卷而来。
江二燕沉默着没说话。
“小燕?你在吗小燕?我是妈妈啊!”
“我能听到,我不是聋子!”江二燕低沉着声音道,“你从哪知道我电话的?”
“小燕啊,你怎么这么狠心,说走就走,而且还走了这么多年,连家都不回了,连电话也不肯打一个,难道你不要我们了吗?小燕!”女人忽然哭哭啼啼起来,“你一个人倒好,在外面大城市过的潇洒自在,你知道吗?为了给你的自私任性买单,我和你爸爸赔了人家多少钱!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你!”
“你今天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来骂我的吗?”江二燕深吸了口气。
“小燕啊,你现在在哪呢?我看这个手机号码归属地是北京的,难道你跑到北京去了?”江二燕妈妈擤了把鼻涕,试图掩盖住身旁男人的声音,但耳尖如江二燕,又怎么会听不出爸爸在旁边不耐烦的抱怨呢。
“对,我是在北京。怎么?这么多年没跟你们联系,脾气都变了,突然关心起我了?”江二燕没好气地问道。
“小燕啊,在北京挺好啊,听说那里工作机会很多,挣得也多,就连在餐厅当个服务员一个月都能拿个好几千呢!那你呢?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呢?一个月也得挣不少吧?”妈妈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
“说了半天,今天你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些的?怎么着,你们想从我这里要钱?”
“小燕,你应该多少知道点了吧,先不说你逃婚家里替你赔了不少钱的事,这些年村里收成不好,你弟弟又在上学,用钱的地方可多了,去年,你爸爸听人说在网上投资理财项目可以挣钱,投一万,光利息,每个月都得好几百呢!所以…”妈妈支支吾吾起来。
“所以他就把家里的钱都投进去了呗?”江二燕挑眉道,“可是你们有钱吗?你们唯一攒下来的那点儿钱不都拿去给我弟弟上学,满足他的各种要求了吗?”
“是啊!所以你爸爸拿他身份证去网上贷款,利息可低了,一个月也就几十块,我们把贷出来的钱拿出理财,光一个月算下来也是稳赚不赔的!”
“那不挺好吗!”
“不好啊!这不今年上半年倒没啥问题,你爸爸见也没什么风险,又贷了点钱出来,全都拿去理财了,可是就在几个月前,投进去的那些钱忽然间全都取不出来了,连每个月承诺的利息也不发了,后来你爸爸打听了才知道,那个理财平台的老板卷款跑路了,现在是报警也追不回那些钱了!”妈妈悔不当初,又带着哭腔道,“小燕啊,现在每天都有几十上百个电话来管你爸爸还钱,可是我们没钱啊,人家说你爸爸要是再不还钱就要通过法律途径送他去坐牢了!”
“哦?也不错啊,听说牢饭还挺好吃的,每餐都注意营养搭配呢!”江二燕冷笑道。
“你说什么呢!”听筒那边突然传来男人的咆哮声,江二燕爸爸一把抢过手机,对着电话就是一通骂,“江二燕!你别忘了你自己姓什么,就算你对我们给你安排的婚事不满,那你不也都按着自己的性子跑了不是吗?家里也为你的自私赔了人家钱,现在倒好,出去几年不回家,电话不打一个,还要我们千方百计通过各种方式找到你电话,向你要点钱怎么了?你不该给吗?哪个家庭,子女给父母钱不是理所应当的?你在那跟我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地干什么?是不是很久没有吃过嘴巴子了?别以为你跑到北京去,我和你妈就拿你没办法了,只要你一天是我们江家的人,你的名字还在江家户口上,无论你跑到哪去,我们都能找到你!!”
这一席话彻底将江二燕积压已久的情绪点燃。
她鼓着腮帮子,对着电话喊道。
“好啊!你说的没错!那我求求你们了行吗?赶紧去派出所把我的名字从你们江家移除,可以吗?!你以为我稀罕当你们江家人啊?这是我能选择的?是,我是对你们给我安排的婚事不满,可是你以为就只有这一件事吗?从我出生到现在,你们是怎么对我的?同样都是亲生儿女,为什么弟弟就能住比我大的房间?为什么他就能每天喝牛奶?为什么他就能读书,而我就不能?他想要什么东西,哪怕你们没钱,就算借钱也要给他买,而我呢?不过就是想要买条牛仔裤而已,最后换来的却是一顿拳脚伺候,我算什么?啊!你说的没错,人家的家庭是家庭,那我的呢?你们给我的家庭跟人家的是一样的吗?别人家的父母都把自己女儿当成掌中宝,可是,我呢?我在你们江家恐怕连条狗都不如吧?!”
情绪带动着眼泪汹涌而下,江二燕全身颤抖着。
“从小到大,你有过一次,哪怕就一次,对我轻言细语过吗?跟我说话,比对外面那些野猫野狗还要凶!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亲生的,可是我真的一丁点儿都感觉不到,我对你们来说,根本就是个随时可以丢弃的物品,为了五万块钱你可以完全不顾我的感受,把我的一生葬送给一个连生活都无法自理的老男人!现在好了,知道我能挣钱了,想把我当成摇钱树吗?我告诉你吧?别说门儿了,连门槛都没有!”江二燕声嘶力竭地喊道,“我请你,从此以后不要再打电话给我!”
“江二燕!!!你特娘的…”
‘砰!’
江二燕愤怒地挂断电话,激动地将该手机号码拉入黑名单,手不停地抓挠着头皮,眼泪大把大把地往下落。
然而,手机又传来一连串清脆的铃声。
她怒气冲冲地按下接听键。
“你到底有完没完?!”
“额?怎、怎么了?不好意思,请问是江二燕的手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