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经理疑惑地打量了下曲挽歌，接着绽开笑容，点头道，“你好。”没有任何多余的话，也没有好奇的追问，他抬头看向前台女生，“煮两杯咖啡到我办公室吧。”
整个过程娴熟又自然，看不出这个微胖中年男人有任何迟疑的地方，在员工眼中，他是那么正经得体，落落大方，依旧是那个让人信服的经理，跟在他身后的曲挽歌不自觉后背发凉，这么一个让人尊敬的领导，又有谁会愿意相信，背地里的他不仅仅婚内出轨，更为了能长期睡一个女人，不惜利用私权在工作上帮她排除万难。
如此戏剧的故事，说出来，有几个人相信？
两杯热腾腾的咖啡放到曲挽歌和李经理中间，在前台女生轻声关门后，李经理依旧笑着注视着自己没说话。
曲挽歌将目光垂到咖啡杯周围的热气上，来之前本就已经做好打算，直奔主题，但想象终归是想象，当甲方领导真正坐在自己对面时，心里还是有些慌的。
“李经理，我这次过来找您，是想当面向您请教一件事。昨天我们总监跟我说，前天我发过来的第四版设计样稿严重不符合贵司要求，你们责令他更换负责人？关于这件事，我想了一晚上，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曲挽歌直视着李经理似乎要将她看穿的目光，“我记得在做这一版之前，王主管还专程跟我电话沟通过，说是希望能给玩偶赋予一些幽默可爱的元素，因此，我还特别添加了正红色作为点缀，可是，当我交完稿，贵司却说想要的是滑稽的风格，而不是可爱风！”说到这，曲挽歌难掩激动，一开始的平和慢慢转变为质问，“接着我打电话问王主管，最后他竟然说是我没理解清楚他的意思，把责任全都推给了我，连我多问一句话的机会都不给，就匆忙挂了电话，等我再打过去时迎接我的就是无穷尽的关机…”
“李经理，我就想亲自来问问您，ok，就算是我理解有问题，没跟贵司沟通好，但我的设计一直都是被您这边认可的呀，一开始还是贵司主动点名让我负责整个玩偶形象的设计工作，怎么能说换人就换了？连给我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曲挽歌咽了咽嗓子，李经理的脸上仍看不出任何情绪，她继续道，“所以今天我冒昧到访，打扰了您时间，就是想得到一个应有的解释，既然王主管不出面，那我只能来找您了。”
之所以说这么多，态度摆的这么真挚，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整件事，曲挽歌终归是再三思虑过的，虽说李经理和Monica偷情事真，但这并不能直接说明什么，在职场滚打了这么多年，她心里还是有点逼数的，如果一来就硬碰硬，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先礼后兵这个词，放在哪里都是可行的。
只求这个李经理在看到自己这么努力争取的态度后，能稍微有点儿人性。
然而，曲挽歌还是高估了人性。
李经理忽然咧嘴一笑，像是早就料到曲挽歌会对他说这番话，那种自鸣得意的笑让人及其恶心不适。
他喝了两口咖啡，间隙又看了曲挽歌几眼。
“小曲啊，我是真的好久没见到过像你这样的女孩了。”
“李经理？”
李经理慢悠悠地走到她身后，双手揣在裤兜里，“你说的没错，的确是我们点名让你负责主要设计工作的，哦不对，准确来说，是我点名让你负责的。”
曲挽歌猛地转身，“那您为什么？”
“为什么要撤掉你？”李经理弯着身子，脸凑的离自己格外近，曲挽歌憋着嘴强忍着不适，侧过头，但李经理对她的表情压根儿不在乎，轻言细语道，“你真的认真想过为什么吗？”
曲挽歌没说话。
“哈哈哈哈哈！”李经理笑着坐了回去，“给你煮的咖啡咋不喝呢？快喝点儿啊，你看你黑眼圈这么重，经常加班熬夜熬的吧？”
曲挽歌沉着脸端起咖啡。
“实话实说啊，你的设计确实比Monica高级好看，这个，我是自始至终都认同的。”李经理饶有兴致地继续道。
曲挽歌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就等着这李经理继续接下来的话。
“只是，业务能力强不代表就能成功知道吗？你这次输就输在，”李经理用手指着太阳穴的位置，脸上噙着令人不适的笑，“这里。”
“您是说我没用脑子？”曲挽歌似笑非笑地问道。
“小曲啊，今天的一切结果应该都在你预料中的啊，机会我都是给过你的，”李经理将身子抵在桌沿，整个朝曲挽歌的位置靠过去，“我曾经多少次叫你出来聊工作的事，可你每次都用各种理由来拒绝我，你说，现在这个结果是不是必然的？”
“李经理！你这是什么意思？”曲挽歌的声音有些变形，一丝愠怒升腾在眼瞳内，“您是约了我很多次，可是，您真的是叫我出来谈工作的？我虽然工作时间不长，但也不是小白了，可从来没听过说哪一个甲方的男性客户会在大半夜约乙方女性出来谈工作的？而且约的地方不是酒店就是酒吧，所以您的意思是，把我撤掉就是因为我多次拒绝了您那含义不明的邀请？”
“哈哈哈。”李经理破涕而笑，“你们公司不是号称只要能完成甲方的任务，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能随叫随到吗？怎么着，你不是你们公司的人，做不到？”
曲挽歌咬着牙，胸膛上下起伏，垂在一侧的手紧紧握着手机，良久，她忽然莞尔一笑，此前的诚恳荡然无存。
她翘起二郎腿，近乎于仰视地看向李经理。
“所以搞了半天，Monica之所以能取代我就是因为她可以在半夜跑到你住的酒店，跟你彻夜长聊，”曲挽歌将头凑向李经理，“工作的每一个细节？更甚至，还聊过更深入的东西？”
李经理双手盘在胸前，高傲地不可一世。
“总之，这次和你们公司合作的项目，接下来会由Monica全全负责设计，至于你，就在旁边做些简单的活儿就好了。”
“当然没问题，不过李经理，”曲挽歌挑眉继续道，“您认为我今天到贵司来，只是来见您的吗？我可听说广宇制药的千金昨天已经来公司就任副总一职，现在整个和泰除了董事长外，就她说话最有份量了。”
“呵，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紧张？你不过就是区区一小广告公司的设计师，真的别把自己看的太高了。”李经理冷笑。
“是，我是没什么地位，不过您跟我，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吧？大家不都是打工的吗？”曲挽歌把玩着手机，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您不过就是比我高出了那么一点点而已，也不知道这个多出来的一点，会在贵司高层眼中有多重要？”
“曲挽歌，你到底想说什么？”李经理眯着眼琢磨着。
“李经理，我从小到大，无论在哪，只要被人欺负了，哪怕打不过对方，也会想方设法还他一拳，因此常被人叫做‘打不死的小强’，今天我来和泰，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也想告诉您，从我走出您的办公室那一刻起，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也请您做好准备，”曲挽歌突然提高音量，“我倒是想看看，堂堂和泰公司副总，会如何看待位居高职的员工利用私权，帮自己姘头升职加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