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城外。
宋玉被眼前这个白衣少女拽着,一路飞奔出了城。她明明看着娇弱无力,但脚下生风,两边的石屋倒飞而过,若不是宋玉体能要强于一般蛮人,都不能跟上她的脚步。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宋玉被抓的疼了,想要挣脱,但被对方闹闹给抓住,大声叫到。少女闻言抓的更紧了,一言不发,只是脚步放的缓些下来。大约跑了半个时辰,两人上了一个小山丘山,方才停下。
今夜不见太阴,周围一片漆黑,关中城的烛光已遥在远方,化作一点一点融入黑暗,如若繁星。宋玉被她无缘无故拽着跑了这么久,有些生气,怒道:“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快放我回去,婆婆要是发现我不见了,肯定会很担心。”
宋玉感觉少女手上传来一阵巨力,旋即被拉着坐了下来,对方的手臂紧紧挨着,宋玉挣扎不脱,任由对方依偎。两人便这般在山坡上坐着,若隐若无有股淡淡的幽香飘进宋玉鼻中。
宋玉看不清她的脸,但他感觉手心中的那一只小手有些颤抖,不知什么缘故。过了好一会方平静下来,才道:“见到你我高兴,先陪我玩一会,咱们过会再回去,想必婆婆也不会怪你的。木兮,我叫木兮,你叫什么。喔,对了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我给你看一个东西就认识啦,你等我一下。”
说着宋玉感觉抓着自己的小手缩了回去,接着黑暗中亮起一束火光,暖暖的光亮照在两人的脸上。宋玉惊异,叫道:“哇,居然是控火之术,你也是练气士?”木兮嘴角弯成月牙,道:“控火之术是每个练气士必修的法术。怎么你还没学会吗?”宋玉神色黯然:“我太笨了,学不会。”
木兮以为宋玉说的学不会只是说学不会控火之术,也不多想,嘻嘻笑道:“你真笨,控火之术很简单的,待会我教你,你先看我的魂火。”边说手中的火苗猛然增高,火焰中心不断变幻莫测,居然幻化成一幅画来,画面不断闪过,中心最初有两个少年,两人手牵手十分亲密,宋玉觉得有些熟悉,定睛细看,原来正是木兮和宋玉两人幼时模样。火苗不断膨胀变大,中心的两人也逐渐变成现在模样,最后从十六七岁的的少年慢慢变成青年男女。
火里木兮的面容越来越清晰,宋玉愈加觉得有股莫名的熟悉感,这张脸似乎再何处见过,但偏偏记不起丝毫。下一刻,他猛然感到一阵心悸,那画中女子在他眼中又逐渐变得陌生,开始有涣散的迹象,最终画中女子散开,一会又逐渐凝固成一个蒙面女郎,宋玉茫然,那女郎不正是他梦中之人吗?为何出现在木兮的魂火中。
过了一会那蒙面女子又散开重新变回女木兮长大后的模样。他越看越是沉沦不愿醒来,最后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下,稍有清醒。晃了晃头便不敢再看,转头道:“真厉害,我也见过婆婆生火时用过这种法术,但从没见过在火中还能画画的!”
木兮哼了一声,突然将手中的火苗灭了,画中女子消失不见,四周再次陷入一片黑暗,有些不高兴,道:“这不是画!我这是魂火,里面是有魂的。”便不再做话。宋玉第一次听说,问道:“什么事魂火?”木兮道:“魂火顾名思义就是有魂的火,火中生命都是有灵魂的!就像方才你见到的东西,只有你一个人能见到,里面的人物都是真实存在的,你快说说,你看到了什么。”宋玉犹豫道:“我……我见到了我们俩。”
木兮闻言连连拍手叫好,很是高兴,道:“你没有骗我吧?”宋玉道:“我无缘无故骗你干甚。只是……这和认识你有什么关系吗?这东西像是一种幻术,哎哟,该不会是你对我施了幻术,我才会看见哪些画吧,不然火里怎么有人!”木兮一巴掌拍在宋玉头上,怒道:“你就是个呆子。”便不再说话。
两人沉默半响,天上一轮太阴高高挂起。木兮似乎又恢复了最初高兴的心情,问道:“你是不是有一块月牙形的古玉?拿出来让我瞧瞧。”说完火苗重新亮起来,中心现出一个月牙形状,正是宋玉出生时所带的玉坠。宋玉心中好奇:“她为什么什么都知道,是神女不成。这个玉坠我一直贴身保管,除了亲密的人之外别无他人晓得。”
虽然印婆婆和百花仙子都曾告诫他勿将玉坠轻易示人,但他还是将玉坠从怀中掏出,递到木兮面前,道:“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这个的?我们之前见过都没见过,你好像很了解我。”木兮欢快的将玉坠拿到手心,左右翻看,反复确认,正是这枚玉坠,开心道:“我说我在梦里见过你,你信吗?”
宋玉不信,下意识摇头,正想道:“梦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提前梦见我。”却突然想起自己无数次梦中的场景,那个噩梦中一幕幕闪现过的场景,铁甲、城池、雪山、火光、无尽深渊,蒙面女郎,一切尽显真实。
最终他内心只留下那个神秘女子,奇怪的是他只是在梦中见过蒙面的她,连她是谁,姓甚名谁,长相如何皆一概不知,但想到她时突然怦然心动。心中想道:“如果梦是真的,那我未来是不是能够亲眼见到她?”当下又狠狠点头,嘴上说道:“我信!”
木兮白了他一眼,手指尖的火苗再次熄灭,瘪嘴道:“你这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到底是信不信。”宋玉道:“开始是不信的,现在又信了。”木兮见他相信自己,也不纠结他为什么开始不信现在又信的话了,只当是他听说她在梦中见过他便信了,将玉坠塞回宋玉手里,开心问道:“你这个玉坠从哪里来的?”
宋玉将玉坠戴回胸前,道:“这个东西从小就在我身上了,婆婆说好像是我出生就带着这块玉了,我也没有问过她为什么回出生会带着它。它好像还真的很有灵性,去年还帮我挡了一刀。”
木兮闻言皱眉,小脸上满是疑惑,喃喃低语说道:“出生就带着?衔玉而生……”随即想到了什么,尖声叫道:“你是宋玉?十多年年前出生三个月便失踪的大夏三太子宋玉!”
宋玉好奇,道:“你是天上的神仙吗,怎么什么都能猜到,现在连我名字都猜得出来。我就叫宋玉,是不是大夏王子我也不知道,我以前只道自己是南国人,从没有想过是什么大夏太子,但是今日婆婆说我是大夏太子,你现在又说我是什么大夏太子。但是我不想做什么太子,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和婆婆和安叔叔平凡的过一辈子。”
四周一片黑暗,他完全没见到木兮亲耳听到宋玉承认身份之后,身体突然如遭雷击僵住不动。只见她神色突变,一会现出狠厉,一会又是悲伤,面上已无半点血色,顿足道:“我不信……我不信……宋玉,你……你是宋玉……”她突然起身,掩面奔走,边哭边道:“你叫宋玉,你为什么要叫宋玉,你叫什么不好偏偏为何要叫宋玉,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木兮……木兮……怎么了?你要上哪去,是不是要回去了,等等我……”宋玉不知道木兮为什么突然又奔走。
宋玉想跟上去,但她的速度奇怪,倏的一声之后整个人便消失在此地,再无声响,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跑去了。
他大声唤了一阵,除了远处偶尔有两声狼啸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声响,哪还有木兮的身影。
心中一阵悲切:“难道我叫宋玉也有错了吗?为什么那个百花仙子听我说是宋玉便生了异样,木兮也是如此。难道宋玉这个名字在人族有着什么特别的含义吗?我以后还要对朋友说我叫宋玉吗?”他哪晓得木兮和百花仙子并非恼他叫宋玉,而皆是恼他是大夏那个衔玉而生的宋玉。
宋玉寻了一阵找不到,心想:“这么晚了,她在草原上又无落脚之处,想来是已经抛下我回城去了。真是个奇怪的姑娘,无缘无故拉着我跑甚远来这里,现下又抛下我独自回城去了。”春季的夜晚还很是寒冷,一阵风灌进宋玉的胸口,冻得他一阵哆嗦,又想:“我先回城去问问大祭司,如果她没有回城再叫人来寻便是。”打定主意,宋玉顺着远处的星星烛火,找定方向,下了山丘,一高一低的向回走。日间太阳高照,地上的积雪完全化成水,草地一片泥泞。来时被木兮拖着跑了一大截,倒没有感觉,现在却是一脚踏入水泥中一脚又踩在草垛上,周遭黑漆漆不能视物,很是难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突然踩空,站立不稳径直扑下身,接着只感觉周身一片冰冷。原来冰雪融化之后形成了一条小溪,春天冰雪融化的溪水最是冰凉,爬起来后宋玉冻得全身颤抖,正要放开脚步打算快步跑回城去。
远处突然一把把火光逐渐亮起,最初只有星星般大小,片刻后亮光越变越强,然后便是隆隆的马蹄声响起,朝着宋玉的方向奔来,速度很快,瞬息间与宋玉只隔了几里之遥。此时瞧的清楚居然是一队兵马。宋玉正冻得发抖,心道是大鹰王派人来寻找两人的,不由挥手高声欢呼道:“在这里,我在这里。”
那一队骑兵似乎也听到宋玉的欢呼,嗷嗷向着这个方向呼啸而来,数十铁骑瞬间将宋玉团团围住,马背上的军士则不住吆喝。
宋玉这时方才发现这些人并非蛮人的军队,是他没见过的一些装束。皆身着铁衣银甲,连马上也装备这这种奇怪的鳞片,只留下双眼和马脚裸露于外。火光照耀下,耀耀生辉,好不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