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天气越来越冷,积雪愈加厚,最初漠河上的冰层安将军还能砸开两个洞掉得两条肥大的京巴鱼来,后来冰层厚到连安晏也无法破开。唯有印婆婆有时候兴致来了,不知用什么办法破开两个大洞来,一条条鲜鱼便自己蹦了出来。
宋玉依旧每日感悟周天灵气,锻炼体能,学习兵法与安将军在沙盘上相互攻伐。练气的基础早已倒背如流,却始终不能练炁,叫印婆婆颇为遗憾。太一掌法教过几次之后便能学的有模有样,但无体内无炁,有形无意,不过增加几分格斗技巧。
练体进步则异常神速,在一次比试中,他竟然比巴特尔还要强上一分,叫巴特尔大呼“到底谁才是蛮人。”兵法战略也进步明显,对于安将军诸多战略思维皆得要领,虽如今在沙盘上与安将军对垒战依旧是输多赢少,但再不会重现一边倒的败局之面。
四月末,五月初,冰雪融化,水草青青,万物生长;十一月草木枯衰,腊月大雪纷飞,花开花败春去冬来,匆匆四载而过,转眼间宋玉已是十六岁了。
这一日,天气正好,塔娜和宋玉各自骑上快马在草原上赛马。突然城中涌出数百骑天狼骑,滚滚如云,排列整齐,霍霍向漠湖方向滚涌而去。
在乘骑最前方,除了大鹰王哈日查盖和巴尔思,巴特尔也在列。巴特尔远远见到宋玉二人,远远的挥手算是打招呼,依旧跟随大队而行。
塔娜停下来擦了擦头上的细汗,好奇问道:“二哥,大哥他们要去作甚。”宋玉摇头,疑惑道:“我也不知道,瞧巴特尔的嘴都快笑裂开了,看起来不像是去打仗的,或许有什么好事也说不定。”塔娜快马一拍,道:“是好事还是歹事,跟上去瞧上一瞧便知。”
二人远远跟在狼队身后,向南行了约十里,翻过一座山丘,便看见一个码头。一艘巨形商船和十余艘普通商船停泊在码头上。
这码头之前大夏往运奴船往来居多,从十余年前大鹰王公然反叛大夏,此处便废弃已久,这还是宋玉第一次见到船队,充满好奇。
众多狼骑奔上码头,呈两列排开,显是在欢迎什么重要的人物。哈日查盖径直行到上前,在哪艘巨船伸出的一支行梯前行了一礼,大声道:“乞颜部大鹰王欢迎天国上使。”
下一刻,行梯上率先下来一名身形佝偻的银丝老妪,若印婆婆在此地,必然会识得此人正是十三年前于“鹿回镇”有过一面之缘的伍周大祭司。
大祭司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名女弟子。右首黄衫女子约莫桃李之岁,冰肌玉骨,显十足的美人,只不过步调却是大大咧咧,颇为跳脱。左首的白衣少女同样不俗,头上梳着双丫髻,虽与黄衫女子同高,不过身材还未长开,碧玉年华却是少了一丝风姿,还未下船就好奇打量周围的景色,挽着黄衫女子的一蹦一跳,甚是可爱。
大祭司与大鹰王哈日查盖相互行过礼之后,大鹰王吩咐手下牵来三骑草原狼,道:“上使,荒北之地天寒地冻,咱们回大营说话。”大祭司一行人皆练气到了一定境界,其实早已寒暑不侵,依旧点点头,道:“善!”大祭司,以及她身后两名少女各自上了草原狼背,随同返回,余下随从则徐徐而进。
宋玉两人好奇这些来人,便立与山丘上远远看着。众多狼骑大多也都识得这两个常与小王子玩耍的孩子,也不呵斥,狼骑队伍与两人擦肩而过。
那白衣少女经过两人身旁时,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牢牢跟着宋玉转动,小脸紧绷,一会露出傻笑,一会兴奋,直到快要消失在远方,她还突然转身回来冲着二人挥手示意,她的这番神气却是让宋玉和塔娜两人摸不着头脑。
而宋玉与之对望时,下一刻突然整个人一怔,脑中嗡嗡一片,似乎有一团封印已久的记忆将要浮出来,但旋即又消散无形,这少女似乎似曾相识。细细回想,他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到底是在何处见过。
塔娜问道:“二哥哥,你和那个女娃认识么?”塔娜未听见宋玉答,又问了一遍,见宋玉仍是呆呆的望着那白衣少女的背阴。颇有失落道:“你们似乎很熟稔,认识很久了吧。嗯……二哥哥你怎么了?”
宋玉目光呆滞看着众人消失的方向,神游万里。
听到塔娜的呼唤,才回过神来,摇摇头,喃喃低语,也不知是否在回答塔娜的问题,道:“好像不认识,又好像很熟悉,就像……就像是……被我遗忘的某个重要的人。”
塔娜不满,哼声道:“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什么乱七八糟的。”宋玉猛的一惊,左右甩头,将脑中杂念甩出,道:“妹子,咱们回去。”塔娜还没玩够,大声抗议,道:“多玩玩嘛,在城里呆了整整一个冬天,我还不想回去。”但见到宋玉已经拍马行去,却是不情不愿跟了上去。
下午时分,宋玉正手持长棍和安晏于沙盘对弈,门外突然想起一阵响动,接着院门打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却是巴特尔。
巴特尔一进来便兴奋高声道:“宋玉,你知道今日来的那些是什么人么!”宋玉一边注视沙盘上的动向一边摇头,道:“我哪里晓得,我正要问你捏。”巴特尔突然降低声音,悄声说道:“那是伍周国的使臣!来帮助咱们打败大夏国的。那大夏国残暴不堪,欺压我草原蛮人,几百年来一直被大夏奴役,这次伍周国使臣来便是为了……”安晏中午时分便知晓城中来了一批神秘客,却是不知道是伍周国的使臣,凝神静听。
巴特尔说到一半才突然想到宋玉和安晏皆是南国大夏人,便住口不说了,但最后还是忍不住翘眉道:“你懂的。”
安晏见巴特尔不说了,突然道:“吃,你今天不在状态,出去玩了一趟回来之后便一直心不在焉,魂都给丢了。”说着手中长棍将沙盘的三枚方形石子移动,吃掉中间的一枚圆形石子。接着道:“巴特尔来这里想来也不仅仅是告诉玉儿这个消息的吧。”
“嘿嘿,安叔叔慧眼,今日伍周国使团到了城里,大王说:‘自古以来皆晓得云荒大陆上东边荒州有大夏,西边云州有伍周国,但两边相安无事已千年,也不知道是伍周国厉害还是大夏国更胜一筹,想安……和……婆婆也是没见过伍周国上使的风采,双方都是人族大名,能在此地相通也是我部幸事。’”
巴特尔是为蛮人,久随宋玉一起听安晏讲课,学的不少南国礼仪,虽然不直呼安晏和印婆婆的名讳,但却是没听出大鹰王这段话中对人族颇为蔑视,竟是一五一十的转述出来。末了道:“是故大王叫我来请叔叔和婆婆一同参见今日的晚宴。”哈日查盖是他爷爷,他自八岁在狼背上征战,先后与大夏,青日部交过战,多年养成习惯称呼哈日查盖为大王。
他不清楚伍周国使团到来,为何会让他单独来宴请印婆婆和安晏等人,他也不去多想。
安晏却是不得不想,这瞬间心头冒出甚多念头,想道:“我不过是一介俘虏身,依靠印婆婆勉强在荒北之地留下一条性命来。伍周国虽千年来与大夏互不侵犯,但如今连蛮人都干高调反叛,十三年过去两度战败,大夏的形势不容乐观。这次伍周国来使必然会与乞颜部结盟蚕谋大夏,大鹰王此时让我们去怕是不怀好意。也不知道是借机敲打还是威胁评定,若是前者此生想回大夏恐遥遥无期,若是后者我表现一番说不定能有一线转机。”
安晏虽然身在荒北,却一直心系大夏。他神色平静,永远是一副不惊不躁,古井无波的神情,正要说话,屋内突然传来印婆婆嘶哑的声音,“玉儿,你觉得去或不去?”宋玉惊愕,道:“婆婆,我不知道,但是我想来肯定热闹的紧,想要去瞧上一瞧。”印婆婆道:“只是想去看一看热闹么!”宋玉道:“定然是热闹的紧,肯定有一番趣味。”屋内沉吟半响,突然道:“你且进来,我有话对你说。”
宋玉单独走进石屋后,便再听不到一分声音,巴特尔和安晏却是不知二人说了些什么。
直到临近晚饭时分,有人敲响了石屋的木门,巴特尔打开院门,门外一队整齐的乞颜士兵整齐排列,为首的侍卫行礼,见过巴特尔,说明来意,正是来请宋玉三人进宫。
四人随着众军士出了院门小道,向城中继续向前行了大约几里,周遭的石屋逐渐伟大,道上两列隔几丈便又一名蛮人军士。再向前几百丈,一个偌大的广场现在眼前,广场上首那最大的石屋最初是第一代乞颜部大王的住所,后乞颜部不断扩张,这座石屋数次扩建,便成了乞颜部的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