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在老族长眼中的,是那个满身是火的火把手痛苦的挣扎,是借助火势越烧越旺的通天火光,是四散冲撞,无法组织的人群。是泪吗?这一辈子已经忘记上次哭泣是什么时候了,图塔村传承了这么久,就要毁在我的手上了。水珠还是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稳健而有节奏,像是在谱写一曲生命的乐章。族长突然抬起头,再次仰望曾经仰望了无数次的天空,上天还是没有抛弃他,是雨,是今年的第一场甘霖降临了!!族长的眼中恢复了神采,他立马站在高高的祭台上,敲打着铜锣,大声的喊叫着下雨了,让所有人不要慌乱,上天并没有抛弃我们。也许铜锣的声音太大,也许老族长的声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人群逐渐不那样慌乱了,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天空,是真的!!是真的下雨了,都大的雨点就这样倾盆而下,一瞬间狂起的火舌被浇的通透,正要蔓延的火势就在这片密集的大雨中逐渐弱下来,即便在痛苦的挣扎,还是熄灭了,除了留下了一片黑漆漆的痕迹,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证明它们存在过。
祭台上火堆里的孩子一张小脸被熏的通红,就像她的狐狸胎记。久违的甘露让所有人都狂喜不已,在一瞬间经历了太多的感情,大家都相拥而泣,庆幸这场及时雨挽救自己的家于危难中。
正当大家都沉浸在欢喜中时,只看到一个人拿着重新点燃的火把冲到祭台,大家不敢相信那是老李,在他们的记忆中他憨厚踏实,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身手如此矫健,很快,老李就来到了祭台,他二话不说就把点燃的火把放在了婴儿身上,想要重新烧死这个妖孽,老族长立刻待人拦下了他,但还是晚了一步。孩子的左臂被火烫出了一个圆形的疤痕,一股焦肉的味道难闻的散发着,孩子终于感觉到什么是痛苦,扯开嗓子,发出了这三天以来唯一一次啼哭。
大家觉得不可思议,他们以为烧死这个孩子,唯一痛苦与难受的就是孩子的双亲,毕竟那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了,但是当老李拿着火把奋不顾身的朝着自己孩子扑过去的时候,那点微弱的亲情,就在那个被烧焦的伤口中,都化为了乌有。
“放开我你们!!别拦着我,我要烧死这个妖孽,要不是她,我们怎么会经历这些,我要烧死这个祸害!!”
一时间戏剧性的转变,人群中都有些议论纷纷,当初信誓旦旦要烧死孩子祭天的老族长此时却坚定的阻止着他的父亲,任凭他在祭台上吵闹也绝不让他在碰孩子一根汗毛。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终于让老李安静了下来,族长不顾身份,竟然当中给了他一巴掌,众人觉得老族长此时有些吓人,通红的眼睛一如传说中那个发了疯的火狐,想要吃人一样。
“愚蠢!!连带着我!我们所有人都太愚蠢了!今天的事情还不够说明状况吗,我们想要烧死这个孩子,但是花灵却惩罚了我们,让失去控制的大火烧尽我们的家园,这是对我们郑重的警告,花灵不忍心真的烧死自己的子民,才降下瓢泼的甘露拯救我们于危难!这个孩子是神灵的指示,不让我们杀了她,所以以后,孩子还是归还给李家抚养,谁也不允许在提今天的事情,孩子身上火狐的印记虽然一直存在,我们还不清楚着昭示着什么,为了压制这股不祥之气,从今往后,孩子的名字就叫梅影,用我们的守护之花,这一切都是天意。”
人群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来供所有人消化,这个孩子终究还是没能被火化,留下她不知道今后意味着什么,人们已经陆陆续续的离开,到最后只剩下李家夫妇和抱着孩子的族长。族长又恢复了冷静的面貌,抱着被雨浇了一遍又被火把烫伤的有些疲累的孩子,族长走到二人面前,把孩子递了过去。
老李颓然的倒在地上,最终还是没有摆脱这个祸害,苍天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李家,我李家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要这样惩罚我们啊!李家夫人抱过这个孩子,茫然的看着,这是我的孩子吗?为什么我一点都感觉不到我是爱她的,我连自己已经是个母亲都不觉得,这个孩子对我来说已经可有可无,但是她还是回来了,接着回来祸害这个家,李家夫人绝望了,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去生活了,她的幸福早就被断送了。
夫妻二人失魂落魄的抱着这个孩子返回到了家中,老李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孤独,回到家后就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一个劲的喝酒,只有酒这么一片安宁的地方可以供他停留了,生而为人,都是浮沉,何必管那么多,这一辈子突然觉得真的太累了,还是做个闲人舒服些。李夫人疲惫的回到了房间,觉得有些冷,刚生完孩子的女人都是需要调养的,她经常见到隔壁嫂子那生完孩子后那红光满面又有些幸福的神情,自己没有这样的神情,这三天她觉得自己经历了三年,身体一阵一阵的发冷,胡乱的处理了一下孩子,她便睡下了。
梅影觉得有些饿,之前那种难受的饥饿感觉又回来了,只要一点点吃的,她就可以踏实一点,折腾了那么久,也觉得很累,咯咯咯的笑,会不会有吃的,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那么哇哇的哭呢?
李夫人原本疲累的身子刚睡下,就听到一阵烦人的哭声!我真的忍受不了了,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变成这样,聒噪,烦厌,她濒临崩溃的情绪全部转移到这个孩子上面,径直走到孩子面前啪就是一巴掌,你就只知道哭,什么都不会!还不都是因为你,都是你,才让事情变成了这样!李夫人对着孩子一阵吵闹,觉得发泄的差不多了,为了自己能睡个好觉,她给了孩子一点奶,还是挤出来给她喝不让孩子碰到自己。
其实不要紧的,疼痛对梅影来说有些习惯,不久之前她经历过一次锥心之痛,还不知道那个明亮的东西叫什么,只是知道一个人拿着它接触了自己,就彻骨的疼,比起这种巴掌,还是食物更加实在些,终于不那么饿了,闭上眼睛,就隔绝了尘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