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柒醒来时,四周一片寂静,她拍了拍有些疼的脑袋,嘟囔道,“我这是在哪儿?”
定晴一看,是琉璃宫的后山,她盯着那墓看了许久,起身拍了拍衣裙,缓缓走到那墓前,掀开衣摆直直跪了下去。
“师父,徒儿来看你了。”花柒低着头,眼捷下敛,“师父都怪我,若不是我,你也不会死。”
一道黑影立在她身侧,清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师父从来没有怪过你。”
花柒一回头,看着身侧的男子,那男子一直看着那墓,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花柒以为看错了,再看却没有丝毫笑意了。
“花丫头,师兄曾经同我说过,他最喜欢的就是你这个小徒弟,古灵精怪的,很是讨喜。”葛青淡淡开口,一阵风吹过,花柒好似看到了师父,那般圣洁,不染一丝杂质。
葛青顿了顿,眼睛看向了别处,继续说道,“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有对你说那么多。”
“你可知你师父为何偏要你习剑法,却要你师姐习毒蛊之术吗?”葛青此言一出,花柒想起了往昔师父曾对她说的话,这毒蛊之术她习不得,也不能习,只此一句,却并未告诉她为何不能习。
花柒轻声道,“为何?”
葛青道,“你师父和我都出自一位散仙门下,我们的师父所修之术是毒蛊,最擅制毒,虽不是正派人氏却很是善良。当初我和你师父就是被捡回去的,你师祖虽擅毒蛊,对剑术也很是精通,当初我的剑术就是你师祖和他的一位朋友教的。”
“而你师父的毒蛊就是你师祖亲自教习的,却同你一样,我被禁止不得学毒蛊,而你师父则只能学毒蛊。”
葛青说到这,看了花柒一样,花柒面上很是诧异,这些师父从未说过,但师叔也没必要骗她啊。
花柒忙问道,“可我的剑术是师父亲授,这又如何解释?”
葛青忽然笑了,“你师父所传授给你的剑术是我教他的,虽说你师父被禁止不得学剑术,但他始终觉得学剑术是件很光荣的事,而毒蛊却是见不得光的。于是我就背着师父每晚教习你师父剑术,这一教啊就是十年。”
这也便解释了为何白止能教习花柒剑术,却在最后剑术上不敌花柒。花柒忽然想到师父虽然教习她剑术,但总有师叔在旁指点,她以前常以为师叔就是来捣乱的,原来并不是这样的。
真正不会剑术的是她师父,而真正会剑术的是她师叔,原来如此。
花柒沉默许久,半晌道,“可,为何?”
葛青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开口道,“以前的我同你一样,一直觉得师父偏心,只肯将毒蛊授于师兄,却不教我,可直到最后我才知道,原来啊,并不是师父偏心于谁,而是这毒蛊是挑人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毒蛊噬心,却只挑阴寒之人,若是体内阳火太盛之人学了会爆体而亡。而你师父和泽芜都是体质阴寒之人,适合学毒蛊,你我都是阳气太旺,不能学毒蛊。所以说,其实毒蛊与剑术并没有什么高低之分,这两个结合在一起才是最为合适的。”
花柒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最终未曾说出口,一直陷入了沉思之中。
葛青道,“这些你师父之所以不告诉你是怕你知道他真正学的是毒蛊,如此你心中高大圣洁的师父形象就轰然坍塌了。”
花柒苦笑道,“可即便如此师父也不该瞒着我,我一直以为师父很是偏心,在我教师姐剑术时只当没看见,可当师姐教我毒蛊时,师父却厉声呵斥。”
葛青好似看到了往昔的自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他和师兄都觉得师父偏袒对方,不愿教自己过多。可直到师父死了,临终前才对他们说出真相,其实哪有什么高低之分,不过是人心作祟罢了,不愿相信对方。
他微微叹了口气,一双黑眸看向了那墓,心道,师兄你也别怨我,你这徒弟若不告诉她这些,想是她一辈子都走不出这道坎。
葛青想出声安慰花柒两句,却见后者忽的抬起来头,一双黑眸直勾勾看着他,眼中满是坚定,就像她第一次杀人一般坚定。
“即便如此,师父还是我心中最厉害的人,最高大伟岸的师父,是世人所不能企及的人。”
他突然笑了,也顿时释然了,这些话也是他憋了那么多年最想说的话,可直到最后他都没有说出口,或是不敢吧。他的确没有花柒这份勇气,这份不管师父对错都会觉得师父对的勇气。
看到如此的花柒,葛青好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白止那么重视她这个徒弟,并不是因为她阳气旺盛,而是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得到的是什么,不论别人说什么,哪怕有人出示十足的证据证明她师父杀了人,她也不会怀疑她师父半分。她不仅很有主见,且很是护短,这点啊,倒是同她师父一个样子。
花柒见葛青不时露出满意的笑容,像个老前辈一样,有些想打葛青两下,却忍住了。她笑了笑道,“不论如何,还是谢谢师叔告诉我这些,若不是师叔告诉我这些,想是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件事的。”
葛青道,“其实啊,我也只是想看看你这丫头的反应罢了。”
花柒道,“那么结果可让师叔满意?”她面上满是笑,那笑很是温和。
葛青道,“怎么不满意啊?你这反应啊,同我当年真是大为不一样啊。真是随了你那个师父,又犟又护短。”
“犟只是执着罢了,而护短,师叔不也是那个短吗?”花柒看着那葬着师父的衣冠冢,一字一句道。
葛青无奈的笑了笑,这丫头可真是口齿伶俐,这点可不随她师父,倒是又几分随他了。“这点我倒是很赞同。”
想当年,白止护他,丝毫不必泽芜护花丫头差半分,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当年你师父啊,是最为雅正的,只是我常常拉着他做一些坏事,什么掏鸟窝啊,什么在别人刚砌好的墙上写写画画啊,唉,你师父就那么跟着我。”
起先,白止还会劝他不要如此,久而久之他倒是将白止也给带坏了,那时他们的师父知道了,还气了好一阵子呢。
那时的他们,年少轻狂,肆意行走江湖,仗着年纪尚浅,做了许多行侠仗义之事,到头来也只能缅怀当时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