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亮了视野，血色正在消散，只是仍如雾般的血色，依然在每一个人的瞳子里反射着，那看不见、摸不到，只能感觉着的狰狞。
沿街螺旋着排列，仿佛蜗牛的螺纹，又仿佛漩涡的潮汐的房屋，充满着类似巫师之屋样子的诡异，在雕刻着或美丽、或奇形怪状甚至恐怖样子的神灵文化里，在奇怪的波纹里，蔓延进那深处，目光不及的『深渊』。
旺斯和沃开森走在街上，娇小的两个人，影子粘在一起，也没能多壮实，拉长着形单影只的单薄。
旺斯摸着肚子，那里连饥饿的响动都没有了，只剩下充斥在空虚，如矗立无边虚空中的饿。
肚子好饿。
旺斯转头看向沃开森，有些羡慕她，“知道吗？这个时候我还真是挺羡慕你的，因为你至少不会饿肚子。……你不需要吃东西的吧？”
“也可以吃东西呀。”沃开森挺起仿佛在骄傲的胸膛，似乎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的样子。
“是吗？！”尽管旺斯实在不知道可以吃东西这种事有什么好骄傲的，比如自己，就很饿……
但旺斯还是忍不住回问道：“你喜欢吃什么呢？”
“血，血液最好吃了。”沃开森似乎被勾起了『食欲』，语气中有了兴奋，雀跃的问：“你要请我吃吗？”
“……”旺斯被吓了一跳，低头忍不住打量自己这副单薄的小身板，吞吞吐吐的说道：“这东西，我身上也没多少，要不改天再请你吃吧？”
“嗯，不急的。”沃开森很是善解人意的答应了下来。
——旺斯忽然间就觉得，时光变慢了，人生就跟身后的影子似的，被拉扯的好漫长。
“还是先解决一下我这个很随便、不挑食的肚子吧。”旺斯把目光四下里寻摸着，这条街上并不缺少餐厅，甚至还有一两个餐厅里向外散发出诱人的肉香。
不过很可惜，旺斯没有找到哪个餐厅的门口写着『免费或者大胃王挑战』……
“饿了就去吃饭呀，这不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吗？”沃开森奇怪的看着旺斯，就像是在看一个小白痴的样子。
旺斯拍拍只剩下一条白裤头的身子，十分无奈的回看向她，“相信我，我虽然单纯了一点，但和傻子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我不能吃饭，是因为我没有金币。”
“哦！伟大的哲人说过，金币是只有弱者才需要考虑的事情。”沃开森看着旺斯，很认真的说。
“……我的确很弱，知道吗？我已经被饿的四肢无力，弱的不行了。”旺斯满脸的无奈。
“我觉得，你应该勇敢一点。”沃开森把手指向一旁的餐厅。
“勇敢？”旺斯脑子飞快的转动，下一刻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惊叹道：“难道是指吃「霸王餐」？”
可吃霸王餐的后果，似乎有三种：第一种，遇到了善良的老板，原谅了这个过分的行为。……但显然这种可能性绝不比中彩票大多少；第二种，作为白吃白喝的赔偿，留在餐厅里洗盘子打杂，但这种事也只是听说有人成功过；一旦没成功，可就变成了第三种，会被餐厅老板及打手们狠狠暴打修理一顿！绝对会……
也不知道自己的这副身体，身体强度怎么样，禁不禁得住一顿打。
应该先试一下。
旺斯举起手，然后看了下身旁房子的石墙，慢慢握紧拳，接着用力一拳打了上去！
“啊——！”
一声足以令万鸟沸腾的惨叫声响彻在街道中，引来无数路人的纷纷侧目。
此时的旺斯像个猴子一样蹦跳着，拼命的甩动着自己的手。
“你怎么了？”沃开森奇怪的看着旺斯。
“……疼。”旺斯压抑着声音，竭力想要做出温柔的语气，只是听起来，很是有一种……卫生间蹲太久的压抑。
“一定会疼的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沃开森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能理解。
旺斯此时已经疼的双目里孕满了泪水，大有一种『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哀伤感，说道：“……我闲的。”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饿和疼，该选择哪一个呢？
这是一个很莎士比亚的疑问选择题。
只能从危害大小来看待了，
饿，会死人的……
疼，好像死不了人吧？
“走！我们去吃霸王餐！”旺斯最终听从了沃开森的智慧，鼓起了那所谓的『勇气』，大步流星的走向餐厅。
此刻的悲壮，犹如勇士，大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壮烈。
餐厅的门，越来越近，里面诱人的肉香，忍不住让人唾液分泌的越发剧烈了。
旺斯狠狠的咽下一口唾沫，就仿佛饮酒，酒壮雄人胆。
咣！
咚！
砰！
两个彪形大汉用四只肌肉虬结，鼓起的大筋犹如巨龙纹身一样的充满武力威慑的手臂，夹着一个在他们面前，清瘦的就仿佛是皮包骨一样的邋遢老头子，狠狠撞开餐厅门，接着猛地把他摔在地上，然后又狠狠踩了一脚，砰的声音里，仿佛大地都被踩的颤动。
“糟老头！如果不是看你老了，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敢吃饭不给钱，真是可恨！”谩骂声里，壮汉转身回了餐厅。
旺斯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在紧张里颤抖起来了，他慢慢踱步到那有着一头灰白色头发，容貌虽然不再年轻，但看得出很有几分帅气的老男人身边，打量着他那一身形如乞丐般邋遢的衣服，还有一动不动中神经偶尔反射出来的好像抽筋一样的弹跳……
“老人家，你没事吧……”旺斯蹲下来，打量着犹如乞丐一样的老头，小心翼翼的问。
旺斯心里此时忍不住想：这人还活着吗？这哪里是打人？这出手的狠辣，简直是在杀人吧！？就这还是看起来是老人，所以下手轻了？……那往重了打该是什么样儿？
旺斯再次看向自己的小身板，很确认，这已经不是疼一下就完事的事了，饿……会死；吃霸王餐被爆揍……一样会死人啊！
邋遢老头听到旺斯的关心询问声，眯着眼睛睁开看向他，眼神里闪过一道仿佛惊讶的神色，但很快就鼓起嘴巴呕出一大口水，一股混合着高浓度酒精的味道，
“小子，我很饿，你有吃的吗？”邋遢老头朝旺斯问。
旺斯一听这话……心情啊，
“老人家，不瞒你说，我也很饿呀。”
“饿？饿就应该吃饭，……我看你不像是一个白痴啊。”
旺斯听完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站立一旁的沃开森，满怀忧伤的说：“是啊，我的确不是白痴。只是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这种事情，也需要开口证明的。”
你们俩这智商……我见犹怜啊。
“好吧，老人家不要着急，我会想办法吃饱饭的，我们不会饿死的。”旺斯抬起双眼，瞧着四周不停来来往往的路人，认真的觉得，恐怕眼下只剩下一个选择能够解急难了！那就是——做乞丐！
不过真的要做乞丐吗？
虽然不算舍不得脸面，
可是，这还真是打出娘胎来头一次，不仅紧张，还没经验啊。
旺斯蹲在地上，情不自禁的用双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把脸埋在双臂里，做着剧烈的心理斗争。
“哦！天啊！亡灵保佑，真是一家可怜的人！给你两个铜币，快去买口饭吃吧。”一位慈祥的老妇人恰巧路过，看见了旺斯和邋遢老头的样子，满眼慈悲与不忍的把两枚铜币放在了他们面前。
“……”旺斯望着挥手再见的老妇人背影，真的很想说：谢谢你，不过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做乞丐呢！
至少此刻，我还不是个乞丐……
真不是……
不过，尽管心里在呐喊，旺斯还是很敏捷的捡起了地上的两枚铜币。
接着，旺斯充分发挥了不要脸精神，在餐厅里讨价还价的买来了五个没有肉的三明治，……也就是十片面包和几片菜叶。
平分给老乞丐，旺斯拍拍肚皮，不算饱，但至少已经强了许多。
用舌头舔掉嘴角边的面包屑，余味悠长啊。
“小子，谢谢你给老头子一口饭吃。只是，难道你想一辈子都沿街乞讨来过日子吗？”
“当然不！”旺斯把头猛力的摇，然后说：“其实，我真的不是一个乞丐。我只是，看起来有点像而已。”
“小子，你的梦想是什么？”
“什么！？”邋遢老头的问话让旺斯悚然一惊，瞪大眼睛，心里一万句的嘶吼：难道这货也是个穿越的？！
如果真的是……
在这个世界的穿越者，
未来堪忧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