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爷孙连拖带拽的，总算是把卫逸衡硬拉到了龟壳之上。
走近了，卫逸衡这才发现，龟壳并不是光滑无缺的，之上满满当当的都是各种学生的笔记。“李为民和许雨丽要永远在一起。”，“预祝石浙洋考上梦想的大学。”，“希望王亮亮当兵之后能一切顺利。”甚至也有“某某某到此一游。”
最熟悉的，恐怕当属一个“早”字。
是哪本书上写的来着？
《荷塘月色》？《珍贵的教科书》？好像是《三味书屋》来着。
而这些或是歪扭，或是方正的文字当中，一条西瓜宽的裂痕赫然在目。犹如王母娘娘生生把李为民和许雨丽隔至江岸两方。
龟壳之下一条粉嫩的肉块正一涨一涨地跳着，很是瘆人。
“要不，今天就算了吧。你这至少得给我些心里准备啊。上来就直接杀妖？”卫逸衡有些打退堂鼓。若是一上来给他看的，就是妖魔鬼怪，或许卫逸衡还能手起刀落，都不带犹豫的。
问题是现在自己不单看到妖的人形，还勾起了不少回忆。卫逸衡一时间还真有点下不去手。
“不杀，怎么体验啊？”文老爷子说得也很是关键。
卫逸衡本以为活了那么久，自己也该无所畏惧了，没想到关键时刻也会掉链子。“你稍微再给我些时间……要不，你和我说说他如果活着这些学生会怎么样？”
“哎，妖始终是要吸食人类灵气才能存活的生物。有的妖吸**血，有的妖吸**力。华贵便是那吸食学生精力的妖怪。有他的存在，学生会更容易困倦，更难集中精神。前段时间不是高考吗？高三学生释放压力撕掉教材，焚烧试卷什么的，他也有份……”
怪不得自己中学的时候老是那么困，肯定就是他吸食了太多自己的精力。那确实该除掉他。卫逸衡挠挠头，可惜自己是只咸鱼。
“所以就是广大学生的精力和他的生命之间做个选择的问题？”卫逸衡总结说。
“不，是广大学生的前途和他的命之间二选一。说起来，他本也可以选择其他的路子，只是觉着孩子更好操控，便一直这么做了。现在他老了，就算是放他走，让他再做选择，怕是也没有其他路可挑了。所以，现在轮到你选了。”
“小学生才做选择题。”卫逸衡想起了那么一句话。
“强者才有选择权。”文老爷子步步紧逼。
“别废话啦，整得好像我们逼你似的。多少人抢着想杀还不能杀呢。”文悦衣有些不耐烦了。
“啊？为啥还抢着杀啊？”
“杀掉妖物之后，妖物汇集的灵气也会转嫁到除妖者的身上，以此提升他们的阳寿和功法。有人说这是服妖丹，也有人把这叫积阴德。”文老爷子解释道。
“也就是说，这算是打怪可以升级？”卫逸衡惊了。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既然你们能获取经验干嘛不自己来？”
“天赋决定学习速度，灵魂决定能力上限。同时拥有这两者的人不多啦。我们大多数人都已经遇到了瓶颈，就像是100级杀了60、70级的怪，没多少经验啦。”文悦衣感觉也喜欢玩游戏。
“没事，第一次肯定是最难的。”文老爷子把卫逸衡往前推了推。
我只是杀只妖怪，我只是杀只妖怪，我只是杀只妖怪……卫逸衡心一横，握紧了拳头，一步步走向了“东非大裂谷”。
可无论卫逸衡如何安慰自己，血始终是血，当脑子里满满都是鲜血喷涌而出的画面时，身子总也忍不住一阵颤抖。
我只是杀只妖怪，我只是杀只妖怪，我只是杀只妖怪……
卫逸衡花了些时间平复心情，深深吸了口气，就被文悦衣一脚踹倒。他的手一下子按在了巨龟那黏糊糊的肌肤之上。
“懦夫。”文悦衣冷冷地说了一句。
“衣衣，不要这样。看样子这位小兄弟已经快要鼓起勇气了。”
两人一唱一和的，配合很是默契，也不知道多少无知少男就这么被坑害在他们手里。卫逸衡早就不是什么无知少男了，此时的他很想大吼一声，“我就是懦夫，怎么了？懦夫不配活着是吗？”可他懦夫到没办法把这句话说出口。
“快点啦，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我这是替天行道！卫逸衡咬咬牙，闭上了眼睛，单膝蹲到了地上，一拳打在了巨龟的心脏上。
三人站在巨龟背上，不约而同地侧耳倾听，“咚咚咚咚……”心脏跳得还是那么的强健有力。
“用力一些！”
由于裂痕还没大到足以让人直接跳下去，卫逸衡只能站在壳上，用着猴子捞月的招式往下打。他被这么一吼，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用了全力又是一拳。
“咚咚咚……”
“没吃饱饭吗？”
“是啊！而且这个姿势很难用力啊！”
文老爷子踩着禅杖把龟壳的裂缝翘得更开了，让卫逸衡得以直接跳到肉身上进行攻击。他甚至可以感觉得到巨龟身体的颤抖。
“对不起，我也想尽快结束你的痛楚！”卫逸衡大喊着连续几拳打在巨龟的心脏上。
“咚咚……咚咚……”
文悦衣看在眼里，却总也感觉卫逸衡不是在杀妖，而是在给巨龟做心脏复苏。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柔弱的男生。
巨龟身上那黏糊糊的触觉，以及沉重的心跳声不断折磨着卫逸衡，让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很是不舒服。然而他手脚却一点不敢停歇，不断击打在巨龟的心脏上。
在多年之后，他回想起这事，觉着便是在此时，他一拳一拳地将自己的命运打向了另一个方向。哪怕在这里停下一秒的时间，卫逸衡便难以再次鼓起勇气，下这死手了。
他只能闭着眼，一直锤一直锤。
“……”
就连巨龟的内脏停止了跳动，他也完全没有发现，还在一直锤一直锤。
突然数道凉意从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各处涌入卫逸衡的体内。在他反应过来，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之前，只觉着这股凉意顺着自己的血流汇集到身体各处，又转而塞到手臂之中。
整个右手的肌肉瞬间绷得紧紧的。
一拳挥出，令人瞠目的力道直接把巨龟的身子轰出一个血坑。让卫逸衡整个人一下子陷入了血海之中。
他惊慌失措地在血海之中翻腾着，“救……救……救救……我……”他嘴里这么喊着，双腿一蹬，却直接在凹坑之中站了起来，血水甚至没能没过他的肚脐。
文悦衣已经在壳顶上笑弯了腰。
卫逸衡重重地舒了一口气。结束了，总算是结束了。
倒也说不清究竟是长时间未运动，突然力竭所致。还是因文悦衣的笑声，羞愧得想要自杀。卫逸衡突然感到一阵头昏目眩，双腿一软，整个人又一次栽倒在了血水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