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昉要寻找一个可以模仿颜之仪字迹的人来代替颜之仪在矫诏书上签字署名。
这时刘昉便找到了正在宫中修正史书的我,他素来知道我是颜之仪的学生,而且是颜之仪最为看重的学生,我的书法深得颜之仪真传,有我来模仿恩师颜之仪的笔迹,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只要颜之仪不亲自现身揭露这份署名是伪造的,那么,根本就不会有人能够看出破绽。
当刘昉找到我跟我说明情况之后,当时是真的把我吓傻了,这是欺天的行为,这是要我欺瞒天下啊,如若我不知这件事也就罢了,现在刘昉等人给我说明其中利害之后,将我逼入了两难之地。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首先,恩师颜之仪待我恩重如山,如今恩师为忠于宇文赟,不愿在矫诏上署名签字,而我作为恩师的得意门生,又怎么敢逾越,来代替恩师签字署名,那我岂不是妄读圣贤书,愧对恩师教导,所以,我从内心来说,是不愿意做这件事的。
可是,这么大的事情,刘昉郑义等人已经对我言明,等于我已经被迫参与到其中来了,这时的我是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签了,刘昉郑义等人看在恩师颜之仪的面子上,或许还能让我继续活下去,如若不签,那么我肯定是必死无疑,而且是当场格杀,刘昉和郑义是不可能让我这样一个知道内情而又不愿合作的人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当生死之选真正的摆在一个人的面前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想要坚持自己心中的信仰是那么的艰难,世人往往都是贪生怕死,当生死来临之际,我们会想尽办法求取生存的机会。
在刘昉等人恩威并施的情况下,我选择了偷生,我违背着自己的良心在那份诏书上写下颜之仪三个字,这三个字是如此沉重,我每写下一笔,每写下一画,似乎都要越过丛山峻岭一般的艰难险阻,那只沾满墨汁的毛笔,更是犹如万钧之重,我几乎耗尽我所有的力气和精神,才堪堪写下那三个字。
当我写完之后,刘昉等人大喜过望,而我犹如被抽了灵魂的躯壳一般怔在原地,不知所措,对刘昉向我许下的高官厚禄,我是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只觉得天旋地转,天地一下变得漆黑一片,四处有很多的妖魔鬼怪,正张牙舞爪的向我扑来。
我心中很害怕,很恐慌,我夺路而逃,一路跑到恩师颜之仪的茅舍,我跪在茅舍门前放声大哭,朦胧中我看到恩师伛偻的身影,一声叹息似有似无的传来,叹息之中是无尽的伤感和无奈。
“你走吧!”
一个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当我抬起头来的时候,茅舍的房门早已经关闭,我知道恩师已经不愿在看我一眼,我悲痛欲绝,但是我明白,大错已经铸就,无法挽回,我成立历史的罪人,一生之中再也无法抬头做人。
可是偷生的欲望让我顾不得一切,我只是想要好好的活下而已,难道我真的是错的不可饶恕么?我不知道,唉!命运总是让我们在不经意之间让我们作出重大决定,而又无可奈何,只能顺着生命轨迹被动的前进而已。
我冲着茅舍重重的叩了四个头以谢师恩,浑浑噩噩中我茫然的回到家中,理智在慢慢的占据我的思想,理清思绪之后我当机立断辞了官职,趁着天色迅速偷偷的离开了大周的朝堂。
说道这里,刘炫一脸的落寞之情,他默默的端起一碗酒来,咕咚咕咚独自闷闷的喝了起来,那是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就如手中的苦酒一般,他要统统独自吞下。不经意间的一滴老泪滴入酒中,其中的万千滋味随着酒味在刘炫口中弥漫四散,侵入心脾,融入肌肉骨骼,直达灵魂的深处。
姜松看着独自喝闷酒的刘炫心中不免有些唏嘘,同时也替刘炫感到悲伤,这真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无缘无故被卷入这场政变之中,然而,被迫离开大周朝堂之后,刘炫的日子过得并不好,甚至混到差点把自己饿死的地步,其中的个中缘由恐怕也是一言难尽,也许这一切苦难只是刘炫自己在惩罚自己,为自己曾经过错,人生祸福真是难以预料。
不过,如若按刘炫的说法,那么他对当今天子杨坚可是有着大恩的啊,着刘炫这么不去找杨坚呢,他要是愿意去求杨坚的话,以杨坚的脾性肯定会封刘炫一个官职的,这样一来,刘炫也不会落魄到要饿死荒野的地步。
也许刘炫心中有着自己的坚持吧,看来他对杨坚很不感冒,要不然他也不会宁愿饿死也不去给杨坚当手下,这刘炫还真是一个倔强的老头啊。
“那后来呢?杨坚当了辅政大臣之后,他又是怎么当上皇帝的,这些先生还知道么?”姜松看刘炫一直默默的独自喝闷酒,也不接着讲了,便开口向刘炫问道。
刘炫想了想才对姜松回答道:“我离开朝堂之后,便隐居在乡野中,后面的事情具体如何我已经无从得知了,虽然也有一些了解,但都是道听途说,有很多事情都缺乏真实性。不过,虽然我离开了朝堂,但是你外公姜卫当时还在朝中,至于杨坚当上辅政大臣之后,他是怎么一步一步登上皇位的,还是让你外公给你讲吧。”
姜松闻听扭过头来,一脸天真的望着姜老汉说道:“外公,那你快给我讲讲吧,我想听啊!”
姜老汉哈哈笑道:“好好好!那外公我就给我的小松儿讲讲后来发生的事。”
随后姜老汉伸手指指对面的刘炫对姜松说道:这老学究在矫诏上署了名之后,连个招呼都不打,就一声不吭的离开了大周的朝堂,他走后,我还好一阵伤心呢,从此就少了一个可以谈心喝酒的酒肉朋友了,心中不免的有些惋惜。
姜老汉边说边挤眉弄眼的瞧着刘炫老头,刘炫闻听姜老汉把他说成是酒肉朋友,哼了一声便不再搭理姜老汉,独自的躺倒躺椅之上,闭目养神去了,看来这酒喝得有些多了,刘炫显得面色愈发红润,躺倒在躺椅上呼吸也变得很是沉重。
姜老汉见刘炫不搭理自己,老头也不介意,端起身前的半碗酒抿了一口继续说道。
幼帝宇文赟死后第三天,任命杨坚为辅政大臣的诏书才在朝堂之上公开,可是皇帝的死讯却还紧紧的被控制在朝堂之中不能外传,直到半个月后,杨坚才向天下公布幼帝宇文赟的死讯,同时他自己也就任辅政大臣之职。
那么,从杨坚在朝堂公布诏书到他向天下公布幼帝死讯的这半个月,杨坚在干什么呢?
其实杨坚是在为他的就任扫除障碍。
刘昉郑义等人虽然矫诏,选择杨坚接任辅政大臣之职,那么杨坚是否就能平安顺利的上任呢?显然是不可能的,朝廷还是大周的朝廷,天下还是大周的天下,现在皇帝死了,你杨坚一个外戚就想凭借一封还不知道真假的诏书就想独霸朝堂,不愿意的人多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