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溶月湖畔。
“奴婢知错了，真的知错了，都是六公主指使的奴婢，奴婢才将王嬷嬷推下湖中的……”碧菡看着眼前修罗般的男子，两股战栗几欲跌坐在地。
“哦？”
慕容洵的手掌鹰爪一般扼住碧菡的脖子，迫使她站起来。
“六公主为什么要杀王嬷嬷？”
“六公主……心属林公子，除夕晚宴上皇上意欲……将六公主许配给林公子……林公子拒绝了，六公主羞愤离席，撞见了王嬷嬷……故而……”
由于被掐住脖子气息不畅，碧菡说话断断续续的。
“一切都是公主指使的，奴婢只是听命而为，五皇子饶命啊……”
慕容洵松开手，碧菡跌在地上，她爬过去想要抓住慕容洵的衣摆，被慕容洵避开。
“可我怎么听红蕊说，是你挑唆公主将王嬷嬷淹死的呢。”慕容洵声音犹如鬼魅，低沉暗哑。
“红蕊？她不是已经死……”碧菡听到昔日姐妹的名字恍然大悟，眼神愈加惊恐，“原来她不是女鬼索命跌入湖中而亡，是你……是你杀了她！”
“红蕊说，公主原本并未注意王嬷嬷，是你出言挑唆，说五皇子的宫人就是晦气，害的公主赐婚被拒……”慕容洵抓起碧菡的头发，俯身逼视道，“难道不是吗？”
碧菡瘫倒在地，遍体生寒。突然头皮一紧，脑袋浸入冰冷的湖水中，冷水自气管进入肺部，辛辣呛鼻，想咳嗽却灌入更多的冷水。
几欲晕厥之时，头又被拉了出来。
“呼哈……呼哈……”碧菡剧烈的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为什么……要赶尽杀绝……为什么不放她一条生路呢……”
碧菡的头又被摁到水中，冰冷的水再次灌入五脏六腑，她隐约听到慕容洵低声呢喃道，
“嬷嬷……湖里很冷吧……没关系……我会让他们尽快过来陪你……所有欺负过我的人……三皇子…四皇子…六公主…包括皇帝…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原来是这样，树影后慕栖感受着慕容洵身上强大的黑暗气息，暗暗心惊。
想不到慕容洵还有这样一段过往，虽然已经猜到他有着悲惨的过往，但亲耳听闻还是令慕栖有些许……心疼。
心疼？
慕栖不禁哑然失笑，对她而言，慕容洵只不过是茫茫众生中的沧海一粟，一个可供她修炼的载体。须臾的接触，为何会触发她陌生的情感？
慕栖甩了甩头，将这种情感抛诸脑后。
“看够了吗。”如夜寒凉的嗓音如惊雷般绽开。
慕栖一惊，不知何时原本在湖边的慕容洵站在了她的身后。
慕栖旋即收拾好表情胡诌起来，“今晚月色不错，本公主赏月途径此湖，不想五皇子也在啊。”
慕容洵挑了挑眉，抬首望天。
慕栖随他视线看去，发现天空上悬着一轮残月，煞是凄寒。
意识到自己拙劣的谎言被拆穿，慕栖并不慌乱，掏出一块锦帕递给慕容洵。“你的衣衫湿了，擦一下吧。”
慕容洵没有接手帕，缓缓走近慕栖，声音低迷暗哑，“我都说了，湖边有不干净的东西，不要再来湖边了，公主为什么不听呢？”
是……杀意？不对，似乎还混着其他说不清的感情。
慕栖与慕容洵对视，装作没看出慕容洵眼中的幽寒，笑道，“没事，不是有你在嘛。”
“可我就是索命的鬼啊。”
慕栖没有动，任慕容洵修长的指节攀附在颈脖上，她抬头看着慕容洵狭长艳丽的桃花眼，甚至感受得到慕容洵冰凉的吐息。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可是问心无愧的。”慕栖不在意的笑笑。
“世间之人不会因你无辜，便对你仁慈半分的。”
“那你为何在在白虎爪下救下我，我死掉不是更好吗？就不会有人发现那对大雁翅膀上涂抹了引诱老虎的香料。”
慕容洵眼神微眯，手中力道加重几分，“你知道三皇子是我杀的？”
慕栖不置可否，神色不见慌乱。“你故意射箭激怒老虎，使老虎扑向沾染了香料的三皇子，不想牵连到了我。”
“既然你知道了，为何还在皇上面前替我说话。”慕容洵眼神晦暗不明。
“……”慕栖沉默了。
为什么呢，因为慕容洵是天承之子所以她必须保护他？因为慕容洵之前救过她？还是因为同情慕容洵的身世而包庇他？
或许都有，但又似乎不是这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自觉的会关注他，在意他，想要……保护他。
慕栖迟疑的神色惹怒了慕容洵，她被慕容洵单手抵在树干上，低吼道。
“你可怜我？”
慕容洵突然大笑起来，森寒的音调惊起林间乌鸦。
慕栖感到脖子被缓缓扼紧，心中有着淡淡的悲怆，呼吸开始困难，思绪混沌中，她放弃了用念力控制慕容洵神志的想法。
月华如水银般倾泻而下，轻纱般拂过少女披散下的青丝，慕容洵端端凝视着慕栖镇定的面庞的，缓缓放下了扼在慕栖颈脖间的手。
慕栖抚摸着自己的脖子，感受到慕容洵的杀意如潮水般的消退了。
“呼哈……呼哈……”慕栖大口的吸着新鲜的空气。
“你走吧，今夜之事，公主若是流露出去半个字，我便不会再手软了。”
“今日本公主没来过溶月湖，也没见过五皇子，殿下尽可安心。”
慕栖调整好了呼吸，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声音冷漠而疏离。
不知何时束发的簪子掉了下来，青丝绸缎一般披拂下来，但慕栖已经无心管这些。
慕容洵看着慕栖离去，俯身捡起了一个物件。
盈盈月色下，慕容洵手中的玉簪散发着温润的光辉。
花灯节，他见她青丝披散，便给她买了一支桃花玉簪作为谢礼，没想到她一直戴着。
那夜她将手腕的红绳同他系在一起，她却不知道，在大佑，只有真心相爱的男女才能共缚红绳。
明明好多次，他都可以袖手旁观，可他却一次又一次的插手，哪怕可能打乱自己布置的一切。自他第一次从流寇手中救下她起，他和她命运的红绳便缠绕在一起，再也纠缠不清了。
“殿下。”夜色中突然跳出一个男子的身影，他对着慕容洵跪下。“属下已将碧菡的尸身处理好了。”
“嗯。”慕容洵声音平淡。
“殿下刚刚为何心软了？恕属下多嘴，就算杀死了公主，我们也可以嫁祸给西承，反正西承也有不少人想杀公主，来挑拨楼烦和大佑的关系。”
“你逾越了。”慕容洵指腹摩挲着桃花玉簪，声音没有起伏。
王猛莫名感到一丝寒意，忙言道，“属下已查到，在燕然山袭击公主的流寇正是西承士兵假扮的。不知殿下如何决断？”
“先别动，我自有用处。”
慕容洵对着溶月湖负手而立，眼神重新锋利起来，成大事之人，断不可心软意迟，今日，是他失控了。
慕容洵用内力将手中的玉簪震的粉碎，挥扬在了湖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