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叛后一连几日百里无忧忙于朝政,实在是分身乏术,辗转难眠。连皇夫那边也甚少去请安,皇夫也只当百里无忧还在为叛乱之事痛心,便也没有打扰。可听内侍们禀报,百里无忧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膳食也用的极少,迫于爱女之心,还是亲自登临东阳宫。当初百里长风的寝宫,如今已是百里无忧的居所了。
“无忧,父君亲手熬了羹汤,用一些吧。”皇夫说话间低声细语,生怕惊着了伏案苦作的百里无忧。
百里无忧见是皇夫来了,起身行礼,和皇夫一块在暖阁说话。知道皇夫用心良苦,百里无忧也就多少喝了些羹汤,见女儿恭顺有礼,却又少了些往日的活泼,皇夫不免忧心,话到嘴边又犹豫再三。
“父君可有什么话要对女儿说吗?”百里无忧见皇夫欲言又止,便先开口询问。
皇夫见百里无忧主动问,便不避讳的说了:“你连日劳心,可能也无暇顾及许多。瑾儿那孩子病了有些日子了,父君去看过两次,实在不成样子,羽儿那孩子也尽心医治,可数月了,不见起色。”
听了皇夫一席话,百里无忧暗中自责。这些日子,自己只顾朝政,竟是全然没有想起瑾儿和羽儿。数月了?这么说,自己离宫不久便病了吗?
“儿臣午后会去舒府看看,劳父君忧心了。”
“好,那父君便不打扰你了。”皇夫说完后,起身回宫。一旁的雀奴连忙扶着皇夫,一道离去。因当初绾儿爹爹给百里无忧报信惨遭不测,而百里无忧已成人自是不需要教养爹爹了,所以雀奴便回了皇夫身边继续侍候。
午后,百里无忧着了便装,悄悄去了舒府。可这一来,整个舒府还是石破天惊,人人惊慌。舒母更是受宠若惊,生怕怠慢了百里无忧。
“舒大人,不用忙了,我看看瑾儿就走。”百里无忧见舒母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便命她撤去侍候众人。
舒母听百里无忧竟然是来看舒瑾的,越发的兴奋。本以为自己这个儿子身子骨不争气,无福入宫了,加上当初百里无忧惩治沈御史的雷霆手段,如今又是兵败北燕,收复河山即将继位的少年女帝,更是让自己不敢妄想。谁知百里无忧竟然还念着自家不争气的儿子,看来往后荣华富贵指日可待了。便眉开眼笑的请百里无忧后院相见,全然没有一点儿子病重的为母模样。
进了后院,一片花红柳绿之中,掩着一个绿萝覆盖的小院子。虽则清雅,却看着有些年久失修。而且一进院子便觉得十分潮湿,实在不像养病之人的住所。百里无忧蹙了眉,一旁的舒母连忙解释:“瑾儿这孩子一直思念亡父,便执意住在这,经年日久,院子有些旧了,还请殿下外厅……”
“罢了,舒大人去忙吧,本宫自会安排。”百里无忧不待舒母说完,便抢先一步进了屋内。舒母讨了没趣,尤恐惹恼了百里无忧,便自去前厅安排宴席。
百里无忧进了屋一看,一应陈设古朴大气,颜色素净,倒是符合舒瑾的性子。又见珠帘后,正是羽儿和舒瑾两人。羽儿见了百里无忧,又惊又喜,虽则听闻前几日百里无忧平叛回京,可却一直没有动静,便十分担心两人的婚事,如今见了百里无忧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又见百里无忧看向榻上虚弱的舒瑾,识趣的奉茶后便退下去煎药。
“殿下恕罪。”舒瑾见了百里无忧本欲挣扎起身,可自己只着里衣,实在羞于见人。
百里无忧却没想这么多,坐到榻边,细细看了舒瑾一番。又拉起他的手探了探脉,虽则百里无忧不懂医道,却也深知舒瑾气虚脉浮,正是神思倦怠,精气亏损之症。忧心之余,不顾舒瑾羞怯之态强拉着他度了些真气。
舒瑾拗不过,只得由着百里无忧去了,半刻后,也果然有了些精神。见舒瑾恢复了些气色,百里无忧询问道:“究竟什么病,怎得这般模样?”
“让殿下忧心了,男人家身子弱些也是平常,还请殿下不要为舒瑾烦心。”见百里无忧关怀,舒瑾有些受宠若惊,却还是不卑不亢说了这些话。
百里无忧知道舒瑾的性子一向如此,也不在意。可看样子舒瑾确是病的不轻,而舒母也全然不在意。想了想,百里无忧说道:“我一路看来,这里实在是不适合养病。一会你随我回宫吧,宫内诸事齐备,羽儿在太医院也方便为你调制药方。”
舒瑾诧异的看着百里无忧,半晌才回道:“如此,于理不合。”
“下个月我便会祭天登基,宫中的事自然是我说了算,无妨。”百里无忧说完,又扶舒瑾躺下,不想再让他劳神,便起身出了门。
羽儿得知百里无忧来了,就一直在门外等候,见百里无忧出来,便上前和她说舒瑾的病症:“舒公子究其病症,乃是神思匮乏,日渐孱弱之状。可数月来,我都不曾查出病因。只能用补精气的方子给他吊着精神,可近一个月,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百里无忧深知羽儿的医术,若他都没有办法,也许舒瑾真的是得了什么怪病。可不管舒瑾得了什么病,总是耽搁不得了。就和羽儿说了接舒瑾入宫的事,羽儿自然也赞同,便和雀翎一块去帮舒瑾收拾东西。百里无忧则去告知舒母,预备车马等物。舒母得知如此天恩,自然喜不自胜,对百里无忧唯命是从。
另一边,舒瑾院中,雀翎高兴的收拾东西,一边收一边说:“公子,殿下对你真好,将来你们一定能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舒瑾则叹了口气,如此这般于理不合,可又拗不过百里无忧。只好嘱咐雀翎:“进了宫,万事小心。谨记言多必失,不可莽撞。”
“公子,你也太小心了。殿下不日就要登基,她说的话谁敢反驳。况且等公子好了,自然就要和殿下完婚,那就是皇夫,谁都不能再薄待你了。如今公子最要紧的是,将身子养好。”雀翎一边将舒瑾常穿的衣服打包好,又去妆台收拾舒瑾贴身饰物和抹额等等。
舒瑾听雀翎这么说,心中却无一点高兴的感觉。一入宫门深似海,小小舒府,父亲周旋了半辈子还是郁郁而终,更何况偌大的皇宫?百里无忧的爱,自己不敢奢望,更怕失望。若今生能相敬如宾,便不该再奢望其他。可百里无忧的做法又让自己时常迷失了方向,不知该如何应对。
“雀翎,那三足玉鼎记得带上。”舒瑾看着烟雾缭绕的玉鼎,到底还是展眉一笑。
雀翎看着自家公子的口不对心,揶揄道:“这可是殿下送的定情信物,自然是要带的,奴一会收拾完衣物就去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