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当晚,沐烟让茗香在花园中置好了点心和酒水,与冷逸轩一同坐在石凳上等着他们到来。等了不大会儿,冉亦辰便与身边蹦蹦跳跳的冉莹莹走进了花园。
沐烟转头寻找,莫未昭修长的背影映入眼帘,只见他抱着剑,倚靠在凉亭的柱子旁,面朝着另一边,好像是在发呆。一阵小风吹过,他的几缕碎发随之摇曳。月色下,他这身影着实是有些凄凉和惨淡。
“莫未昭。”那身影忽的动了,转过身来沉默着看着她,仿佛在等着她下一句的指令和吩咐。
沐烟道:“过来坐。”她指着身旁的凳子。
“小姐,我……”他想拒绝,因为……同坐一桌实在有些不像话。
“茗香,这忙活的差不多了,你去,把莫未昭拉过来,你俩一起坐下,今日本就是团圆和气的日子,就不必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了。快去!”
茗香放下手中的碟子,兴高采烈的提起裙子朝莫未昭跑过去,拉着他的胳膊轻轻摇了摇,道:“莫大哥,我们就一起过去坐吧,别扫了小姐的兴致。”莫未昭就这样被茗香拽到了座位上。
大家都已经就座,茗香站起身来挨个儿倒酒,她走到冉亦辰身旁时,冉亦辰用手挡在了杯口处,笑道:“茗香姑娘不必给我倒了,我不喝酒的。”茗香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茫然地看着沐烟。
冷逸轩道:“为什么?”
冉亦辰道:“只是习惯不了酒的味道。”
冉莹莹也插话道:“你们不知道,我师兄他从来不喝酒的,啊不,只喝过一次,还是我逼着他喝的,他说酒的味道他不怎么喜欢,所以平日里一直都是喝茶。”然后歪头看着冉亦辰嘻嘻的笑。
沐烟笑道:“今日的酒并不烈性,倒像是‘子夜茶’一般,难得大家聚在一起,更何况今日又是过节,医仙就不要推辞了。”说完,便看向茗香。
茗香懂了小姐的意思,把酒壶凑的更近了些,附和道:“是啊,医仙,今日的酒很是特别呢!”
冉亦辰不好继续推辞,只好把手挪开了。
冷逸轩拣起一块月饼递给沐烟,道:“铃儿,尝尝这个,很好吃的。”
沐烟接了过去,笑着说:“谢谢逸轩。”
其实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俩的称呼就这么亲密了。好像是……冷逸轩先这样叫的?然后沐烟也就不好再叫他冷公子了。虽然沐烟的内心是拒绝的,但在外人看来,甚是相敬如宾。惹得冉莹莹在一旁咂舌却又面露喜色。
桌上的点心月饼形形色色,看得冉莹莹眼花缭乱,恨不得把每样都吃个遍,一边美滋滋的吃,一边发出各式各样的感慨。“啊这个馅儿真不错!”“这个做的模样有趣啊,一只小兔子,我都舍不得吃它了。”
冉亦辰自知管不住她,索性也就放任她这样古里古怪的行为了。
过了一会儿,冷逸轩举起酒杯,兴致高昂的说道:“各位,我们干了这杯!”大家都纷纷举起酒杯,沐烟、冷逸轩、莫未昭仰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十分豪爽。冉莹莹端起酒杯唱了一口,大叫一声:“好好喝!”随即也一口气喝光了。茗香磨磨蹭蹭,犹犹豫豫,眼神中透露出胆小却又好奇,也慢慢一口一口的喝了。而冉亦辰呢,沐烟一直死死地盯着他,他端起举杯端详着,相识下定什么决心似的,紧紧闭着眼睛一口吞下了这杯酒,神色并不好看,半晌还紧皱着眉头。冉莹莹呵呵的笑他,好酒都不懂得品鉴,天天只会喝茶。
几杯下来,茗香似乎是有些醉醺醺的了,抬头看着夜空,突然欢快的大叫:“小姐!你看!月亮好美啊!我从来没没有见过这么……又大又圆又好看的月亮!”为什么说她醉了,因为她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大声的跟沐烟讲过话,但也醉的不是很彻底,她的神智还是清楚的,不过就是胆子大了些。
众人听见她对月亮由衷的赞美,都纷纷抬起头来看着挂在夜空中的月亮。
真的,好美。
沐烟忍不住看着月亮愣了神儿。
和她同样状态的还有一个人,就是莫未昭。他想起了那夜在屋顶上见到的月亮,看了许久,忍不住看向了那夜屋顶上的另一个人。柔美的月光映在她的脸上,温柔似水。而沐烟的头还是仰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月亮。
不知道,梦姨和涂希现在在做些什么?
或许和她一样,也在抬头仰望着这美丽无比的月亮。
看了许久,她终于舍得不再盯着那只月亮了。她低下头,吓得莫未昭赶紧将目光从她的脸上挪开,略显慌张的端起面前的酒杯,然而,杯中早就没了一滴酒。
他又慌乱的瞥了大家几眼,好在,没有人注意到他。
“茗香,可以开始了。”沐烟冲她点了下头。
茗香定了定神,笑盈盈的站起身来,道:“我家小姐说总是喝酒聊天玩不了多久,所以还准备了有意思的游戏。规则便是抽签决定一人,用布条蒙住双眼,然后数五下数,其余人在数数时迅速站定一个位置,之后便不可以动了,待数数完毕,蒙住眼睛的人去抓其他的人,并且准确说出对方是谁,被抓住的第一人去替换蒙眼睛的人继续玩。”
冉莹莹在一旁拍手叫好:“这个好!有意思!咱们快开始吧!”
这时候其他人是拒绝不得的。但其实还好,即便是拒绝,估计也只有冉亦辰一个人。冷逸轩看起来还算是心情愉悦,而莫未昭,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说“我不玩”。沐烟才不会去问冉亦辰作何感想,本来这游戏也是为了他才设计的。
茗香按照沐烟先前的意思,将手中的木签递向冉莹莹,道:“冉姑娘,你来抽取一支吧。”
这种掌握别人命运的选择权交到冉莹莹手中,当然是又欣喜,又小心翼翼,她谨慎的一会摸摸这支,一会又看看那支,纠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郑重其事的抽出了一支。
沐烟心想道,纠结什么,反正每一支签上写的都是冉亦辰的名字。
“师兄!我抽中的是你呀!你看!”冉莹莹把木签举到冉亦辰眼前晃了晃,迫不及待的抢过茗香正递过来的布条,“师兄,我来给你蒙上!”随即,冉亦辰那双清澈的眸子就被黑色的布条遮住了,沐烟还没看清他眼睛里究竟是惊讶还是……愤怒?
“五,四,三,二,一。”
短短的时间内,大家都已经站好不动了。冷逸轩站在靠近湖边的位置,莫未昭靠在一块假山石旁,冉莹莹蹲在最中央按奈不住的憋笑,沐烟懵懂的站在旁边,之后也被冉莹莹一把拉的蹲了下去,而沐烟,站在一个离冉亦辰很近的角落,定睛看着他。
只见冉亦辰双手张开,一边摸索一边小心翼翼的挪动步子,耳朵里不时辨听着声音,循声前进,离茗香二人越来越近。沐烟小心的碾动脚下的石子,发出“咔咔”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冉亦辰听得很真切,于是调转方向,朝着沐烟的方向走去。
茗香二人松了一口气,拍拍心口,感激的看着沐烟。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冉亦辰的手从沐烟的脖颈一侧穿过,手背触到了耳坠,像是触电一般的将手缩了回来,神色有些慌张,沐烟故意脚下一滑,扑到了他的身上,右手趁机钻进他胸口的衣襟里面,一摸,竟什么都没摸到。
冉亦辰双手用力撑住了她,幸好两个人都没有摔在地上,其他人赶紧跑过来查看状况,冉亦辰这才赶紧松了手,取下了蒙在眼睛上的布带。冷逸轩远远地就看到了两个人似是抱在了一起,有些气急败坏,他强压着火气,问道:“怎么回事?”
字字掷地有声,这语气难免还是让人听得出,他,发火了。
沐烟一脸抱歉的回答:“不好意思,刚刚是我没站稳,幸亏医仙扶住了我。医仙,真是不好意思,刚刚……多谢你了。”
冉亦辰淡淡道:“无事。”
冉莹莹如释重负道:“没事就好,咱们重新来吧,师兄,你继续蒙住眼睛吧。”
冷逸轩心烦意乱道:“铃儿,你站在我身边吧。”沐烟委屈的点了点头。
游戏继续进行,这次不论冷逸轩走到哪里,沐烟都寸步不离,听话的很。冷逸轩见沐烟目光呆滞,以为刚才自己让她不悦了,心里有些愧疚,但又迟迟没有开口道歉。其实沐烟只是在想事,她在想,玉佩为什么没有在冉亦辰身上,难道他猜到自己会下手,所以提前放在屋里了?
早知道是这样,就把涂希叫过来,这个时间去冉亦辰屋子里翻腾,再好不过了。
她绞尽脑汁的想办法,一会能找个什么理由暂时走掉。
这时候,一双胡乱在空中摸索的手举到了她的面前,嘴里还念念有词道:“我感觉这儿一定有人!没有错的!”
沐烟的上半身向后倾了倾,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那人越走越近,脚尖快要挨上沐烟的脚尖时,一条修长的手臂挡在了沐烟的面前。伸着双手的那人触碰到了这只手臂,高兴的喊道:“抓到了!抓到了!让我猜猜这是谁!”
她的两只手来回的捏了捏这只手臂,又轻轻地摸了摸衣服的料子,顿悟道:“我知道了!是冷公子!对不对!”
茗香在不远处跳起脚来拍手叫好:“对对!就是我家姑爷!冉姑娘真厉害!”
冉莹莹一把扯下眼上的布带,骄傲地不行,忍不住看向冉亦辰,可冉亦辰居然面无表情。
沐烟道:“我有点累了,咱们休息一会儿?”
冷逸轩道:“好。”
众人又坐回了桌前,冷逸轩端起酒杯道:“自罚一杯,刚刚是我输了。”
气氛还和刚刚一样,大家继续喝着小酒,谈天说地,不亦乐乎。
冉莹莹和茗香聊得正起劲,似是想到什么大事,赶紧转头问冉亦辰:“师兄,你带笛子了没?”
本是说好,今夜冉亦辰吹笛子助兴的!
冉亦辰原本在静静的和冷逸轩说着什么,两人脸色都稍有不快,听她这么一说,更是郁闷的一拍额头:“哎呀你看我这记性,我忘记了!我这就回去取来!”说罢便站起了身。
沐烟拦住了他,道:“医仙,我去拿吧,前一阵月笙娘子刚从杭州带了一支竹笛过来,我也不会吹,放着也是放着。”还没等回应,沐烟已经走出了好远,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一边走着,沐烟心里一直在道歉:“铃儿,对不住了,迫不得已要把你的东西擅自做主送给别人了。”刚出花园,一道黑色的身影闪过,径直来了她的面前,这身形她熟悉至极,一时间还是又惊又喜,她怎么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