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你好好想想再回答,我不喜欢撒谎的小孩!”乌执事开口就不客气,两只眼睛刀子一般盯在卡卡身上。
“我……我……”卡卡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虽有夸张的成分,但是真的有点紧张害怕。
卡卡拿眼角余光扫了眼一样噤若寒蝉,立在她身边的乌兰娅,意思很明显,心里有鬼,想找共主探探情况。
乌兰娅挤眉弄眼的动作刚准备上演,乌执事那厢已经冷咳了一声,吓得她再次只好禁声当个木雕小白猪。
乌执事瞪了乌兰娅一眼,才对卡卡道:“你不用去看乌兰娅,该说的她都说了,现在轮到你说了,你若据实相告,你们两个的惩罚也许还可以轻些。否则,但凡你有一个字不实,后果你自己想,进学就偷盗,学堂的处罚可不只开除一项,你们还将面临巨额的罚款和赔偿。”
卡卡果然被狠狠的吓到了,无论是哪一项惩罚,都是目前的她所无法承受的,卡卡很“自然”地被吓得眼泪扑簌簌,如珠般止不住地往下掉。
一个楚楚可怜,柔柔弱弱的八岁小孩被她淋漓尽致的演绎了出来。
卡卡抽抽噎噎,老老实实地将昨夜与乌兰娅如何相遇相交,如何一起逛学堂,一起摸黑闯禁制,偷喝仙醪,再逃出黑暗禁制的过程都一五一十,一字不落地如实说了。
当然,她单独一个人背着乌兰娅闯黑暗禁制的那一段,是稍稍添油加醋了的。
但也只是说她如何害怕,如何背着乌兰娅又哭又叫地乱跑,还好最后的关键时刻,乌兰娅清醒了一下,两人这才终于在乌兰娅“天眼”的指引下,逃出黑暗禁制的。
“对不起!我错了,请不要将我开除学堂!”卡卡说完,早已经忍不可怜兮兮地呜咽。
乌执事冷冷盯着卡卡,不为所动,“昨夜你也喝了仙醪,而且是仙醪主动喂到你嘴里的,甚至你喝得比乌兰娅还要多,为什么你没醉倒?”
“我……我也不知道,而且我只喝了两小口就被乌兰娅拦住了,没有多喝。”卡卡战战兢兢道,感觉被这么细细审问下去,好像迟早要露馅呢!
“哦?是么?”乌执事紧紧盯着卡卡半晌,并不打算放过她的任何表情和小动作。
同时,还递了个眼色给卡卡身后的那一男一女。
那个眼色卡卡也看到了,但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一直站在她身后的一男一女便出其不意走上前来,男的迅速勒住卡卡脖子,女的粗鲁地捏开卡卡的小嘴,飞快给她喂了一粒猩红且带有异香的小药丸。
卡卡反应过来要挣扎抗拒时,那女人只轻轻一点卡卡右腹,小药丸就从卡卡喉咙直接滑下肚了。
“你不用害怕,这只是让你说真话的药!”高高在上坐着的乌执事冷声道。
卡卡捧腹,抠喉咙,想把那药丸吐出来,却是再也不能够了。
肚子里瞬间火烧火燎的,一阵锥心的绞痛,合着麻痹的感觉,从腹部直袭卡卡大脑,几乎将卡卡意识顷刻击溃。
卡卡连站立都有些困难了,不自觉躬身弯腰,捧着肚子满脸痛苦状。
“小鬼别慌,这是吐真剂,忍耐一两息,本尊正在帮你化解药力。”是玄幽好听的声音及时在卡卡耳边响了起来。
他的本事除了逃跑,当然还能随便拿来救人!
玄幽的声音响起的顷刻,卡卡便觉一股强大浑厚的暖流从头顶灌入,直接将袭击卡卡大脑的那一阵绞痛晕麻都压了下去。
也就是一个呼吸的时间,连肚腹里的绞痛酸麻,都被那股强大浑厚的力量尽抹了去。
“行了,这味吐真剂药力发作需要三息左右,实际给人的痛苦也是两三息就会过去,接下来要怎么装疯卖傻都由你了!”玄幽道完,便又沉默不语,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看她演戏去了。
玄幽的力量撤去,卡卡的身体也恢复了松快,但卡卡依旧做出满脸痛苦状,延续够实际药效的三息后,方缓缓抬起身来,满脸泪目的直面乌执事的那双刀锋眼。
乌执事见吐真剂带给卡卡的痛苦褪去,只道药效已然发作,于是便开口道:“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吧?你喝了仙醪为什么没醉?有什么感觉?”
“不,不知道,也没……没什么感觉!”卡卡抹眼擦泪,抽噎地一边哭一边道,顺带出一副柔弱可怜,懵懂无知的样子,
反正好几双火眼金睛瞬也不眨地盯着她,除了利用小孩的特权,夸大自己的紧张和害怕,装无知,扮懵傻,她也想不到,自己还有何特技能逃过这么多双火眼金睛的审视。
“喝了仙醪,期间你有没有出现身体不适?或者狂躁发热?”乌执事紧接着问。
“没有!”卡卡答得干脆认真,仿佛真是那么回事。
实际上,倒是喝之前,她好像身体有些狂躁发热不对劲。
但卡卡决定了,无论什么,只一味哭,加一问三不知,就像个正常的八岁小孩偷东西被发现,挨打挨骂一样。
“仙醪你喝是什么味道?”
“就酸酸甜甜的果酒,好像吃了很多好吃的美食,喝完就不会饿了。”这是真话。
有关昨夜与乌兰娅共犯的,卡卡都力求讲真话,否则怕是敷衍不过去。
“除了酸甜,你还喝出了什么味道?”
啊?这都问?要不要如实回答?卡卡有些犯难,干脆哭得更加凶了些,以给自己争取思考一瞬的时间。
“没什么,就有些果味,花味什么的,分不清。”
“那可否记得,有哪一种野果的味道,是你在仙醪中能尝出或者尝到的?比如树莓,山上的覆盆子等。”乌执事紧追不舍地逼问。
别人不知道,但乌家祖上秘传的故事他却知道,这仙醪世间仅此一小半盆,成人一口气估计就能喝个底朝天。
传说是某位远古的大神为他心爱之人而特酿,口味独特,尤其受小孩或女子的钟爱。传说当时无论天上地下,都特别流行这种果酒。
当然,乌家祖上收藏的这点仙醪,肯定不是当时天上或地下的通流款,而是创主亲制款,那个雾盆子就是证明。
而这其中有一味,却是只有真正的有缘人,方能喝得出来的味道。
“没有,我分不清!”卡卡虽然不懂,乌执事为何逼问得如此详细,但无论什么,都只能哭,加不知!
乌执事没有妥协,只是轻呼一口长气,向后慢慢靠在椅背上,一边思考着,刀锋一样的双眼一边冷冷地注视着卡卡。
他总觉得,这小孩虽哭得凶,好像倒是真怕,问什么都一问三不知,但这种不知太完美,思路太清晰,总感觉有粉饰的成分。
难道吐真剂的药力对她不起作用?
不可能,这吐真剂可不是寻常药铺出品,而是学堂的超级供奉所炼制,别说对付一个凡人小孩,就是大家修士级别,也能三息见效。
“乌兰娅,你为何以那样的眼神瞧着卡卡?她是不是说了假话?”乌执事忽然转口去问乌兰娅,但眼睛依旧盯在卡卡身上。
刚才他的眼睛是没离开过卡卡,但乌兰娅全程好几次露出的,那一脸见鬼的看向卡卡的情态,他的眼角余光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乌兰娅是觉得什么不对劲?还是发现卡卡说了假话?
“假话没有,”乌兰娅垂下头,斜眼瞧了瞧依旧一副楚楚可怜,抽抽噎噎在哭的卡卡,满眼难以置信地道:“就是觉得卡卡这粗野铁汉一般的假小子,也有这样柔弱可怜的一面,我看着,觉得挺爽气的!”
“为什么这么说?”乌执事眯眼又问。
乌兰娅弱弱道:“因为她一直凶我,像个铁汉一样,又粗鲁,又野蛮,我还以为她不会哭呢,是不是你们给她吃了药才这样?”
乌执事眯起的眼睛更加锋冷了,怎么可能?吐真剂只会让人更加真实,更像自己,难道吐真剂对眼前的凡人会失效?
不可能!以他对这药的使用经验和了解,这种概率几乎接近于零。
额……卡卡心下却是一惊,自己装得太过了?但哭得正兴,又不敢马上禁声,只好放开喉咙继续无知无觉地哭,拿出每当夏日雨季滚泥塘子回来,被老娘狠揍了一顿,不哭个够绝不收声的架势!
谁叫她还是小孩,是小孩就有只哭不讲理的特权。
乌执事果然将刀锋样的眼神,又冷冷地扫视回卡卡身上,确实,卡卡一个小女孩儿,却偏偏剪了这样一个奇奇怪怪的狗啃头,眉眼间本就隐含一丝青涩的坚毅,却偏偏又哭得如此稀里哗啦,楚楚可怜,这就是他一直觉得不合理的所在。
难道吐真剂当真失效?是这小孩装的?还是她真的被吓得狠了?如果是前者……
他倒真希望是前者呢!
他里湾乌家,本是何等至高荣耀的存在?祖上却甘愿放弃一切,巴巴地赶来这穷乡僻壤的里湾,就为了守护区区一个雾盆,几口仙醪。几代都过去了,再看不到希望……
只是眼前这卡卡,分明就是个平凡人类,而且还只是个穷乡来的小毛孩,看上去连营养都不是很足,怎可能是……
乌执事沉默了,就这样冷冷地看到卡卡的喉咙里去,盯着卡卡哭,恨不能将其透视!
整个书房,所有人的眼睛都一样,只瞪着卡卡哭,却没人说话,也没人敢劝慰。
整个房间忽然陷入了死一般诡异的寂静,除了卡卡的呜咽声,再没有别的声音可闻了。
好尬!卡卡以手擦泪的空隙,顺便斜眼偷瞄了一下正襟危坐于书桌前的乌执事,娘呀,那刀子眼……什么时候才能放过她呀?
卡卡继续努力哭了一阵,才渐渐闭嘴收声,好累!希望蒙混过关,不要让她白哭啊!
“哭够了?”乌执事清冷的声音终于打破一书房的寂静,“发泄完了没有?”
卡卡盯着他不说话,继续一脸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表情。
“哼!”乌执事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像笑,更像气得冷哼,“聪明的孩子我也喜欢,不过,得讲实话!只要你讲实话,我保证没人可以伤害你,也不惩罚,还会有奖励。今天早上的早会结束后,你去了哪?”
卡卡捏着修习服的衣角,弱弱道:“食堂吃早饭,然后跟管教借了剪刀,准备回去补衣服,我从家里穿来的衣服袖子破了,后面看时间还早,就想去秘阁见识一翻,听说那里有很多漂亮的画册。”
前后两句话都可以找到在场的多个证人,乌执事早查得一清二楚,“说谎,你去了禁制广场割竹子怎么不说?”
卡卡骇了一跳,眼泪汪汪地又开始掉泪珠子,“我……我没去……”
“大胆!黑风双煞都亲眼所见,你还敢撒谎?”乌执事目光一凛,一直沉默如冰雕一般,站在卡卡和乌兰娅身后的一男一女,忽然发出呲呲的蛇信吞吐的声音,那声音不仅瘆人,且还带着浓重的腥气,从卡卡和乌兰娅的颈后阵阵扑来,两人不约而同,都惊恐地慢慢侧身回头……
“啊啊……!”两个小孩大惊失色,尖叫连连。
乌兰娅学堂家里,什么样的精怪没见过?早就练就了天大胆子的她,猛然间看到这样诡异凶恶,人身蛇首的恐怖大妖,也是吓得惊叫一声,本能跳起来,就冲进乌执事的怀里寻求庇护。
卡卡虽早有猜测和防备,但兀然间,也是肝胆都被吓得颤了几颤。
于是,她干脆夸张一下,惊叫得更凶,瑟瑟发抖地飞快躲到书桌下面呜呜哭泣。
原来那一男一女,果真就是那两尊守门的大蛇妖,卡卡和乌兰娅听见声音回过头,就刚好看到两颗硕大的蛇脑袋,正别在那一男一女的肩头,鬼气森森地吞吐着猩红的蛇信子,两双闪着森冷金光的蛇眼,也正凶神恶煞地瞪着卡卡。
“父亲,他们,他们竟然是大妖怪!”乌兰娅躲在乌执事怀里指控,声音都还在发抖。
乌执事随意拍抚了一下乌兰娅,继续逼问桌子底下的卡卡:“怎样?蒙卡卡,你是说实话,然后美滋滋地在我家里吃顿丰盛的午饭?还是说假话,然后做黑风双煞的午饭?”
“呲呲……”俩蛇妖瞪着卡卡,不停地吞舌吞信,巴不得一口吞掉十个卡卡。
卡卡吓得瑟瑟发抖说不出话,尽管有些夸张,但也有七分的真实。
不都给她喂吐真剂了吗?还来这招?对她个孩子而已,乌执事手段要不要那么狠。
乌兰娅却在乌执事怀里弱弱地替卡卡求情:“父亲,请你不要叫妖怪吃了卡卡,她挺好的,肯跟我做朋友,昨晚我醉了还背我一路,大不了您重重地惩罚我,是我带她去的。”
“嘘!”乌执事哄小孩一般,将他修长的食指竖在乌兰娅的嘟嘟唇边,示意乌兰娅不要出声。
“卡卡今早上可能又干了坏事,父亲正要问个清楚呢,你别打岔。”
乌执事一个眼神,那个男蛇头便呲地一声,飞出猩红如鞭的长舌,一下将躲在桌子底下的卡卡给卷扯了出来,扔到乌执事跟前。
卡卡吓得高声尖叫,心脏都快跳出嘴巴来了,差点一个念头就要躲进凤心翎世界,玄幽的声音赶忙在她耳边劝慰,“镇静,别怕,他吓唬你而已!”
卡卡吓得筋酥骨麻,浑身虚脱无力,闻着满身的腥臭和粘腻,卡卡干脆哇地一声,扯开喉咙再次响亮地哭了起来,这一次,还真不是装的,而是真情发泄。
“说吧,蒙卡卡,最后一次机会了。”乌执事声音无情无感,平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