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第一批在事情定下来的第二日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一路走走停停,足足花了六日时间方才抵达东侧狭道,且到达的时间是在深夜。
北境天空同地上的雪原一样,澄净干粹,繁星朗月没了云气的阻挡比任何地方都要明亮,只有随风而起的朦胧雪雾,为这静谧世界添上恰到好处的飘柔动感。
然而一切在夜空下的环绕雪山面前都只能黯然失色。
寒风中的雪山表面覆上了一层薄绿荧光,其间又有数不尽的幽蓝冰晶点缀,宛如九天掉落尘世的神祇,圣洁不可亲近。
灵均剑尊是此行正道共同推举的主事人,负责整个第一批人手的调动,在刚看到天边露出东侧狭道那幽蓝口子时,就命令队伍停下,独自在雪原上横向摸索了一阵后,就此下令原地休整。
他召来各派此行主事之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在雪地上连行十步,随后一剑斩出深达丈余的沟壑,垂思道:“诸位,看来我们来晚了,魔教已经比我们先到一步。”
一个小派的掌教看了看地上的沟壑又看了看方才他走过的那十步脚印,疑惑道:“在下驽钝,敢问灵均剑尊何以见得?”
龙首宗峰主柳泉呵呵一笑:“你且看灵均剑尊这十步脚印是否深浅不一?再看那沟壑的截面,雪质也是松紧无序。”
“这是有大规模的人御器低空掠过的结果,只不过雪原风力强劲,短短时间就将这些痕迹掩盖,但内里终究不似寻常雪原那般平坦一致。”
进一步解释的是混元堂太虚尊老,且他说完之后,呼气间唇须微扬,看起来颇为不屑,惹得方才提问之人颇为尴尬。
好在灵均剑尊及时轻咳两声,不急不缓道:“这痕迹本就不易察觉,本尊也是观察了雪原地貌一路,才能侥幸看出。”同时,向那名掌教抱以温和一笑,这才继续道:“既然已经知道魔教比我们早到,就应商量个万无一失的对策,不然前路我等也不熟悉,贸然深入只怕会被占得先机的魔教贼子埋伏,诸位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无人回答,灵均剑尊只得看向领路的白月涧长老,希冀得到有效的答案,然而白月涧长老也是摇了摇头道:“灵均剑尊高看了,上次真人带我们也只是走到狭道入口就遭遇了魔教山海崖,大战后损失惨重只能退走,故狭道以内的情况我等也不知晓。”
灵均剑尊沉吟看向远处地平线上那幽蓝一点,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然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人,拱手道:“顾某以为这狭道才是关键所在,魔教若想设伏最大概率便是此处。”
说话之人是青云门乾脉首座顾北辰,在得到灵均剑尊继续详说的手势后,斟酌道:“可以先派出几位优秀弟子进入狭道,探清其中的情况,若是有危险也好及时退走,再商其它对策。”
“这倒是个可行的办法。”灵均剑尊赞成地点了点头,随后却因这危机四伏的探路人选问题犯了难。
顾北辰看出了这一点,这办法又是自己提出,当下心一横,回头拔高了声音唤道:“魏清,孟伽!”
魏清,孟伽本和其它派熟识的弟子围坐在一起,听到首座传唤,立马快步赶到。
“你二人先去狭道一探虚实。”顾北辰威严下令。
魏清和孟伽二人毫不迟疑:“是!”说完,就要领命而去,却被龙首宗柳泉叫住。
柳泉细细打量了身姿挺拔的两人,向顾北辰笑道:“青云门年轻一代果真人才辈出,光这两个无论气势还是修为都是上上之选呐。”
顾北辰皮笑肉不笑地回应:“过奖了。”
柳泉收敛表情,淡道:“这探路重任,怎能只落在你青云门一派头上,再者仅仅两人也未免太少,白宏,你也去罢。”
他话说完,一个冷面青年就走了过来,与魏清孟伽二人站到了一起。
这时混元堂太虚尊老也做不到袖手旁观了,回首怒喝:“韩进,韩永宁!过来!”
韩进和韩永宁皆是混元子座下弟子,且是同胞兄弟,早在很久前就已经和魏清熟识,先前和魏清孟伽说话的也是他二人,魏清孟伽被莫名其妙叫走后,就一直往这边观望,听到太虚尊老叫自己的名字,立刻起身过来领命。
再之后,各派互不示弱,纷纷派出弟子加入小队,直到最后从最初的青云两人扩充到十七人方才作罢。
就这样,十七个各派最为顶尖的精英弟子组成的先锋小队,在师长们的一致嘱托下出发向东侧狭道,其中大多数人于魏清而言都算相识,如混元堂韩进,韩永宁,青霜楼聂飞舟,龙首宗白宏等,他作为青云门首席大弟子,平日打理派间俗事时或多或少都会接触到这些人。
然而,在赶路的间隙,魏清把十七人都看了个遍总觉得少了谁,直到心中把所有人的门派对了一遍,才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这少了的是和他来往还算密切的风回轩辕氏少族长轩辕奕,风回轩辕氏也是此次唯一一个实力不俗却拒不出人北行的门派,因为早在半年前风回轩辕氏就已封闭山门,其中缘由谁也不知。
魏清依稀记得最后一次见到轩辕奕就是半年前,那时听其所言好像是族内长老与族长稍有争执……
“魏兄,想什么呢,这么入迷。”身旁突然有人靠近,将魏清的思绪拉了回来,转头一看,原是顶着一张笑脸的青霜楼聂飞舟。
魏清深吸了口气,掩饰道:“聂兄见笑了,方才只是在想这自古有进无出的冰原内部究竟是何景色而已。”
聂飞舟晤了一声,也没看出什么破绽,随意道:“能有什么景色,估摸着也和外面这景色差不了多少罢。”
“既是和外面景色差不了多少,又为何那么多道行高深的前辈葬身其中?”驳斥他的是一直飞在魏清身侧不远处的韩永宁。
“老二,休得胡说!”
韩永宁身旁的兄长韩进轻斥出声,韩永宁却不假颜色直接无视,气氛冷了下去,还是孟伽忽然冒出一句:
“东侧狭道,到了。”
十七人一齐落地,面对着这幽深曲折的狭道,却无一人踏出第一步。
最后还是聂飞舟自然地靠近了狭道入口,转身耸了耸肩,缓解气氛:“诸位,一起进罢,相互靠近一些,也好有个照应。”
然而他话音刚落,魏清就是一声低喝:“聂兄,别动!”
聂飞舟背对着入口浑身一僵,强笑道:“魏兄,你不要吓我。”
魏清没有理他,压着步子走近,注视狭道侧面上的一块冰晶良久,才低声道:“诸位,过来看看罢。”
所有人一股脑地走近,在看清冰晶中的物体时,都是霎时间冒出一身冷汗。
冰晶中嵌着的,是一截完好无损的小臂,四指微屈,只有食指指向地下。
聂飞舟咽了口唾沫,低声问道:“魏兄,这是……什么意思?”
魏清摇了摇头,他虽最先发现但不代表就能明白放臂之人的用意。
突然!雪地翻涌不休!
呼!呼!呼!……
伴随着野兽般的喘气声,二十三具眼角吊白的尸首从地底爬出,手中持有各色法宝,悍不畏死地扑向众人。
“摄魂!”
在场十七人都是各自门派中的顶尖人物,在分辨出情况后,瞬间出手还击。
魏清一挥净川堪堪抵住三具尸首的联合进攻,耳边就响起一声惨叫,危急关头斜眼瞟去,只见同行一人被偷袭拦腰斩断,上半身飞出洒落一片温热鲜血,融化雪地时发出滋滋声响。
“小云!”
嘶吼声刚起就戛然而止,魏清竭力荡开一件又一件劈砍向自己的法宝,并看准时机运足一剑斩开一具尸首的半截头颅,然而不见丝毫作用,头缺了半边的尸首非但没有倒地,反而攻势愈发狂躁,再看场中的十七人仅仅数个交手已经缩水到了十一人,心顿时凉了一截。
“快撤!这些尸首生前都是成名已久的人物,道行不浅,拖久了我们根本不是对手!”风声中传来怒喝,分不清是谁的声音,只是这么会功夫又有一人被一具尸首的奇怪法宝插入吸成了人干。
这些尸首如同附骨之蛆,全身毫无痛觉,想要甩脱谈何容易?况且此刻场众剩余的十人每人都要对付两具以上的尸首,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就在魏清左右环顾快速筛选脱身之策时,猛然瞧见孟伽正被四具尸首围攻,身上满是鲜血凝结的冰渍,情况已经岌岌可危,他正想飞跃过去帮忙,忽见第五具尸首不知从什么角度突然窜出,一把明闪闪的利刃直斩孟伽后颈!
“孟伽!小心身后!”
声音已至,然而人再赶之不及,孟伽回首时,瞳孔中只有一线锐利毫光极速放大。
铛!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脆响,那道毫光被一举弹飞,同时耳边响起阵阵啸声。
灵均剑尊携一众正道忽然出现,而方才救下孟伽的则是他的师尊青云门乾脉首座顾北辰。
一眨眼,局势逆转,二十三具尸首仅仅一个照面,就被彻底摧毁二十具,剩下的三具却一改之前义无反顾的架势,甩腿逃入狭道内!
“追上它们!找到魔教踪迹所在!”灵均剑尊高声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