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他才像是第一次看见苏予一样，诧异地抬头打量她，小脸瘦得没有手掌宽显得瞪着的双眼格外地大。
“你没有中毒。”他用的是肯定句，“你想带我去哪里？”
对于男孩迅速认清状况的识趣，苏予表示欣赏地点点头，她倒不着急解释这个问题，径直往另一条街道的方向走去。
“喂，你要去哪里？”见她离开，他立刻亦步亦趋地跟上，当作赌一把，也算是接受她了的提议。
这一条街道上还有一家小超市，她在来的时候就注意到。
其他超市的门都被强制打开破坏了，但是这一家只是透过橱窗看起来货架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门却牢牢关着。既然都被搬空了，哪里还有关门的必要？奇怪就是有问题，这种情况的有问题，多半就是有生活物资。
果然，她破窗而入，便看见五六个纸箱整整齐齐地码在门后，正正好卡在橱窗的视觉死角。打开一看，多是一些又重又不大好带的大尺寸罐头，拆开一盒丢给刚费劲从窗台爬进来的小鬼，自己随便将纸箱推开，席地坐了下来。
“林樾。”
“恩？”苏予疑惑地抬头，没听明白他说了什么。
小男孩别扭地拿着罐头站在她两步远的地方，也不看她，像是对着空气说话：“我说我叫林樾。”
苏予点点头，也不戳破他青春期的小情绪，“苏予。”
“你这黄斑出现多久了？”
“大概两个星期了。”林樾听到她问这个，还是忍不住回头，“你知道这是什么？”
两个星期了斑点还没有变绿的迹象，是他的体质抑制了恶化还是这病本身就要这么长的时间呢？
“看起来像是过敏。”苏予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可以吃手里的罐头，“城市污染之后你在这里呆多久了？还有见到其他人吗？”
林樾拆罐头的手顿了顿，“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呆在这里，也分不清有多久了。”
“死的人越来越多，我也更出不去了。”
苏予皱了皱眉，重新问了之前的问题：“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三天。”
只怕三天前也没怎么好好吃东西。
苏予从箱子里拿出一包薯片，像这样不顶饿又占位置的膨化食品，在压缩饼干和真空食品面前最容易被留下。
“你之前有过什么反应吗？”她舒服地靠着墙，抓了一把薯片塞进嘴里，囫囵地问：“类似发烧、头晕、浑身发热之类的。”
这样的环境下找不到什么刀叉工具，林樾也不在乎地用手吃着罐头：“两个星期之前好像有过，浑身发热，之后就长了这个黄斑。”
“是吗，那你的体能差不多已经开始进化了。”
林樾猛地被呛到，没有水，硬生生咳了半天才平复下来，想不到她会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种话。
“进化？？！！”
“是。”苏予淡淡地笑着，不时丢两片薯片到嘴里，也不多说一个字，故意等着他发问。
“你是说，等等，你是说进化？”他震惊地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自己想要问的话，本来普通的生活突然出现大规模的病毒传染已经够骇人听闻了，没多久又突然有人平静地跟你说，你进化了，他能怎么反应？
“你不会还觉得这是普通的环境污染、病毒爆发吧？”苏予挑眉，“在整个城市的人都快被清空了之后？”
“所，所以，你到底是谁？”
“跟你一样的进化者。”
“你愿意换一个环境生存吗？”苏予依旧问的平静，就像是一个例行提问，什么答案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虽然不清楚她在说什么，林樾还是诚实的点点头。他孤单惯了对这里的确没什么眷恋和特殊感情，呆在什么地方都不过是生活罢了。
那就行了。
苏予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中心世界愿意接纳其他末日世界来的具有特殊能力的进化者，这也是她支线任务之一，能带回这样的人一般都有额外的奖励。
虽然眼前的小鬼还看不出有什么特殊技能，但她也不介意等一等他可能会带给她的迟来的惊喜。
不等他消化完这件事，苏予便起身，随手丢掉薯片的袋子，将剩下的几个箱子塞进空间指环。这空间指环也不是没有限制，她现在戴着的不过是末世记录协会统一配发的，至多二十平米左右的大小。想要更大的只能自行到地下集市购买，只要有钱想要多大的黑市都能找到。她们的任务费不低，还有特殊奖励加成，所以现在协会里还在使用这些配发的初始工具的也就只寥寥几人。
除了食物，还有一些她之前留下的衣物，防毒面具，鞭子，军刀之类的。进化者本就体质优异，要是条件限制，几个星期不进食不喝水也只是虚弱三分罢了。所以她觉得这二十平米对她来说也暂时够用，还得留着钱做一些事。
随着空间戒指一同配发的，还有一枚耳钉状的紧急声波传导器，要是碰到无法脱身的危险，便可以随时向同世界的其他纪录师和执行官求救。
她携带的武器不多，因为初始能力可功可守，在武力值方面她倒没有过多的担心。她目前的任务都还是低级难度阶段，凭着她的身手和体质，只要没有意外，都不用使用到紧急传导器。
清点了她现在拥有的物资，要是只她一个人，是肯定够了，但是现在带上了一个生着病的小鬼，让他几天不吃东西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走吧。”
林樾闻言放下吃了大半的罐头，也没有了什么别扭的情绪，跟着她起身。
“去哪？”
“我还有点事要办，顺便去给你找点吃的。”
从超市出来，穿过条条环绕的街道和小路，从下午的斜阳走到天蒙蒙将黑。城市的最西面的尽头是一片居民区，许是靠近了郊区乡边，楼房普遍不高，大多看上去有些年份，有些甚至还是没有上漆的砖瓦房。瓦砾脱落，墙皮半干，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很久没有人来过的样子。四周仍旧一片寂静，像他们这样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的组合显得格外突兀又醒目。
他们从这里走过的每一步，都能听到脚下碎石瓦碎裂的咔兹声，在这样的环境下尤为渗人。
苏予没有着急走近居民楼，而是绕过这一片房区，拐到路边田野。
越是靠近植物密集的地方，这一股在空气中飘荡的花香就越是浓烈刺鼻，她本以为这里种植着大片散发着异香的花，然而眼前的一切却令她无比惊诧。
和没有人气的城市相反，这里的植物长得尤为茂盛，放眼望去全是清一色的草状作物，但枝叶却舒展地比手臂还要长、还要宽上几分。在灰暗的环境中依旧绿地发亮，隐约透露出一种皮质感。既不开花，也不结果，只在叶缘生长出无数细长的白绒丝，看起来整片田野都被绒毛包围，随着风轻轻摇晃，飘荡到不知多远，和谐又诡异。她只随意伸手，便能感觉到手心里传来的搔痒。
早前在废弃物堆积工厂，她便注意到周围的植株有些不对劲，走到城市西边，竟也还是同一番景象，这一片又一片的绒毛草地到底有多大，又为什么会散发出花的气味。
“你在看什么？”
“这片草地，本来就是这样吗？”苏予转头看着一直跟在她旁边的林樾，“你们这里原来就有这种植物的吗？”
“我记得原先这里都是些果园、菜园之类的，也从没见过这种会长绒毛的草。”林樾摇了摇头，同样疑惑地看着不远处田野，“但几个月前不知道为什么它就长得到处都是了。”
“你们之前没觉得这草和它的香味很奇怪吗？”
“起初是有一点，可是这味道闻久了，大家也就习惯了。”林樾抓了抓被白絮勾得发痒的侧脸，接着说：“也许会有人研究吧，但应该没什么结果，毕竟它都长得这么多了，也没有消减的样子。”
“是吗，这里可是城市上风口……”
苏予看着延伸向天边的无际草地和空中飞舞的绒丝，低声呢喃：“这风能带着它飞多远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