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殿中。
“你从南州出嫁之前来过上京？”皇后抿了一口茶，不经意的问道。既然曲凡奕能够暗中下毒手，那晋未晞必定就来过上京。幸好，皇帝没有追究这件事，不然今日做的也是个敌损一千，自伤八百的买卖。
“是。”如今晋未晞大大方方承认了也好，既然这件事皇帝都没有追究，这朝野上下，也没人敢说什么。
“记得以前，你胆子那样小，现如今......”皇后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如果曲予尘娶的只是一个有身份背景的无用女子，那还不如娶一个能帮忙的普通女子。
女官递过一只匣子给皇后，皇后打开看了看，眼底尽是不舍。而皇后竟将这匣子给了晋未晞，一时，晋未晞心中有些惶恐。
“母后，这......”看得出来，皇后对这东西极其珍惜。
“这本就是给你的。”晋未晞这算不算是夺人所爱？晋未晞在皇后的注视之下，打开了那盒子。那是一对金崐点珠桃花簪，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若这东西是晋未晞自己的，晋未晞也一定不舍得送给别人。晋未晞愣在那儿，自己该怎么做才好？
“儿臣看母后极喜欢这簪子，母后不妨自己留着。”
皇后喝茶的动作顿下了，茶杯中的水雾蒙在她眼前，真不知道，是水雾还是眼泪。皇后放下茶杯。
“这不是母后的东西，你好好收着便是。”这簪子背后，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晋未晞只是望着那盒子，也没关上，更没说收不收。皇后见状，便从晋未晞身边走开，找了个远些的地方坐下来。
“未晞，母后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嗯。”皇后坐的远了些，晋未晞便知道，这故事定是皇后的伤心事。虽然这种揭人伤疤的事情不太道德，但是这可是皇后自己提出来的。
“三十多年前的陛下，不过是个被生身父亲抛弃的孩子，跟着母亲在边关苟且偷生。他十六岁的时候，母亲没了，当时皇帝又一心想灭了苗疆，他应征入伍，四年间，成了镇边将军的副将。皇帝的野心有多大，他们便有多拼命。他潜入苗疆，被捉了个正着，被人关进了私牢。他的结发妻子曲玉致，在那时候，不过是一颗玄素放在苗疆的棋子。她偷来钥匙放了陛下，甚至以血为墨，以衣为纸为了画了地图。那时候的陛下，将她视为恩人。只是她，不过是苗疆背后大国的一颗棋子。苗疆人将她痛打，又以现在涟贵嫔为要挟，在陛下同苗疆签订停战协议的时候，博得了陛下的一份同情，将她带回了现在的天樾。这都是做好的局。而陛下，多傻的一个人啊。他们刚刚回去，苗疆再次剑指南方，可怜陛下那时候，还想尽办法，将曲玉致送往山中躲避战乱。三面战争，只有陛下他赢了，柱国将军在临死前承认陛下的出身，随后陛下回到都城，继承父爵，成了柱国将军，曲玉致自然也就跟着陛下回了都城。曲玉致住进了将军府，嫡母和家中姐妹都看不起她，她受到冷待。那时陛下忙于朝野，哪有什么时候来管她？她自己，也只当自己是颗棋子，是个奴。等陛下发现这些迹象的时候，陛下罚了不少人的月例，不惜让整个都城的人笑话他，为了一个奴隶，同自己的至亲动气。这还不算什么，先帝走了之后，五皇子与七皇子争权夺位，那时候陛下的选择是关键。两人同时到访。五皇子许了陛下高官厚禄，当朝驸马，可是这些本就是陛下不在乎的东西。七皇子许了曲玉致一个风光体面的身份，并且承诺日后为他们赐婚。陛下自是选了七皇子，扶他上位。国丧之后，他们成婚，曲玉致向他许了一个愿望，至今没人知道是什么。不久，苗疆新王登基，卷土重来，陛下再次出征，那时候，曲玉致却闹着要回苗疆，将她的好友，如今的涟贵嫔接回来。她就这样，在走的前一夜，光明正大的进了书房，记下布兵图，导致陛下首战失败，不过，陛下最后将苗疆赶回老家。只是曲玉致再活不下去，回了都城的第二日，就被苗疆人毒酒一杯处决了。陛下杀了不少人，带回了她。她一直睡着，皇帝的妹妹总想着嫁到将军府，陛下甚至不惜同当时的皇帝大吵一架。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来，陛下每日上朝前先去同她说一句早安，如今，都会先去看看她的灵位，说上几句话。许多人都说，曲玉致吊着一口气，定是在世间还有什么遗憾，只是陛下找遍了，似乎没有什么。要真说遗憾，就是欠了陛下他一个情债。就这样，时间踽踽前行，直到两年后，陛下再次回到战场上。那一次，苗疆来势汹汹，休养生息两年，甚至借了玄素这样大国的兵，陛下抱着一丝希望出征了。只是没想到，皇帝竟然记恨陛下，少给了陛下十万兵马。更令人惊讶的是，朝中五王爷同苗疆勾结，在陛下领兵走了之后不久，夜袭将军府，掳走了曲玉致。边关，双方势均力敌，陛下渐渐力不从心，誓师过后，打算破釜沉舟的时候，陛下心中唯一的一丝希望，竟一身戎装，代表苗疆来劝降。她最终诈死在陛下面前。众将士念着以前曲玉致的好，悲愤欲绝，在前有强敌，后无粮草援军的情况下，灭了苗疆。这一战，陛下彻彻底底灭了苗疆，却也搭上了他自己。曲玉致在战场上找到了陛下，带回了苗疆。前往苑山求药，同陛下回了自己的家乡——玄素帝都，曲玉致将他安置好，进了宫，要同皇帝退婚。皇帝大怒，诉订婚多年来自己的所思所想和安分守己。退婚这事不了了之。结果，皇帝的暗卫立即主动，抓主了陛下，并以此为要挟，逼着曲玉致遵守婚约。如约，曲玉致入宫，母仪天下。她始终追问陛下的下落，皇帝吊着不说。另一边，陛下渐渐恢复，皇帝时常去看他，刺激他，陛下原本不信，皇帝带他进了宫，他信了。陛下立即启程回国。皇帝满意了，宫中曲玉致开始装病，药石罔效。最后不得已请了苑山之人前来救治，依旧是心病。皇帝宁让她亡，也不愿看到她和陛下双宿双飞。陛下回国后，官复原职，不掌实权，活的闲散。曲玉致服药，再次炸亡。陛下不顾一切去了玄素，要将她的尸身带走，陛下与皇帝在灵堂大打出手，皇帝保住了曲玉致的尸身，为她下葬。此后，开始疯狂扩张，六月后，与陛下在阵前相遇。而曲玉致在墓中悄然醒来，一把火，将过去烧得干干净净。最终，两人抛下一切，在小山村了却残生。可是曲玉致产后不久过世，陛下记着她的话，‘想争什么便去争’，于是有了如今的天樾。以前，靖檀问母后为什么不自己生个儿子，偏偏要从他母亲手中将他抢过来。若是陛下曾给过本宫机会，本宫何须抢别人的儿子。进宫的时候，许多人来劝本宫，尽管那时候，本宫就已经看到了现在这样的日子，可本宫没后悔过。像她那般的女子，世间绝对没有第二个。陛下这一生记着她，念着她，也是应该的。那簪子，本宫盼了许多年，如今也想开了。不是你的东西，始终不会是你的。”
“母后……”晋未晞不会安慰人，特别是像皇后这样的人。
皇后的背影，高贵，却也凄凉。她自己将她放在这个位置上，高高在上，却是高处不胜寒。
“娘娘，可以用膳了。”
“来。”皇后起身拉起晋未晞，径直洗手漱口吃饭。
“不等等他们吗？”
“陛下连这凤鸣殿都没进过，靖檀嘛，他自会来的。”这话说的平平淡淡，只是其中冷暖自知。
“哦。”似乎晋未晞再说下去，这宫中的平静就会不复存在了。
少时，曲予尘进来了。晋未晞瞧他那脸得意，便知道万事安好。皇后依旧吃着自己的饭，连头都不抬一下。果真不是亲生的。曲予尘自顾自的坐下来，晋未晞夹在这中间，真是有些为难。
一顿饭，吃的这样安安静静。
终于熬到了出宫的时候，对付这来来往往的人，可真是门功课。
“所以你昨日是去......”
曲予尘默默点了点头。
“等会儿，我们去恒王府。”
“好。”
两人亲自创下的辉煌战绩，怎能不去看看呢？
到恒王府门口时，晋未晞却又不想下去了。这天气，尚莹已走了一月，面容该是如何？任她的尸身腐烂，还不如让她先入土为安。
“怎么了？”曲予尘走的快，只是走着走着不太对劲儿。明明自己让曲凡奕认了错，晋未晞的要求也都实现了，而她似乎还是不怎么开心。
“我不去了，死者为大，先入土为安吧。”晋未晞跑着回去，后面跟着易青等人。曲予尘没再说什么，换成他自己，也不一定能对这件事释怀。
曲予尘缓缓入府，府中众人视他为无物。曲予尘径直去了东院，那曲凡奕一身素白，看着真不错。
“你今日赢了，你日后不一定会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