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与上京相隔不远,中间就一个巴掌大的地方——颖州。坐着马车快些,一日就到。若顺水行船,会更快些。只是这几日水涨得厉害,不敢坐船,真是可惜了。颖州虽在上京附近,但是风貌着实是不好。想来是地方也小,州内大多都是些湖泊河流,常常闹水灾,人们的日子过得也不是很景气。
“这里常年水灾,为何不把人都迁走呢?”与其待在这里日日怕水,还不如找个好地方扎根。
“这殿下就不知道了,这里虽然水灾频发,但是养鱼还是不错的。再者,左右都是上京南州这样的富庶之地,一年下来能赚的也不少。他们就如同沂源那些住在火山旁的人一样,虽时时可能死于非命,但是他们觉得这样的财富更重要啊。”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也对。”
晋未晞掀了帘子,不少人在外边儿路上。想来是前几日的大雨,又将他们害惨了。晋未晞瞧他们都挺高兴的,这样的事习惯了就好吧。
“朝廷每年在这儿能收不少的赋税,所以对于颖州的帮扶还是不少的。”所以他们在犯水灾的时候从不忧心。
“既然是水灾,为何不将房子建的高些或者直接建在在水上呢?就像青岚阁那样。”
何靳依对晋未晞这样的回答有些惊讶。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沂源的青岚阁当年修筑的时候费了工匠多少心血,花了多少钱财。颖州这些小老百姓们,谁能有这样丰厚的家资呢?
“殿下日后同靖檀王殿下商讨一下倒是不错。”晋未晞给了何靳依一个白眼,身边这些人,都被曲予尘收买了吧。
外面一阵喧闹,晋未晞掀帘子去看。看那些人的衣着打扮也不像是这里受灾的人,倒像是......晋未晞曾听昭莫说起过,昭家的人衣服上某个地方总有一个昭字,连仆人都不例外。那这些人......
“颖州,可是昭家的老窝?”这十几日,晋未晞一直病着,她身边的人可是没有闲着。日日往阅馆里跑。他们深知,尚莹过世之后,晋未晞身边少了个阅历丰富的人,那么他们就必须成为晋未晞最坚强的后盾。
“是,颖州不少的事,都是昭家在管。”那晋未晞的猜测就不错了。
“让竹珂驾车慢些,我得好好瞧瞧,这些人怎么赈灾。”
何靳依瞪大了眼睛,主子这是又要管闲事儿?愿她只是一时兴起。昭家,目前看来还是不招惹的好。
“殿下,这就不必了吧?”终于明白,临行之前陛下交代自己的那番话是为什么了。自己不仅要保证晋未晞完好无损,还要保证她不惹是生非。
“你怕我跟昭家结仇是不是?昭莫都被我送进了试院,如今还中了状元,该结的仇,早就结下了。”这样一说好像也对。左右晋未晞想做的事情自己是拦不住了。
“那殿下可别耽误了行程,看看就好了。”何靳依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要是晋未晞一直看下去,有什么看不过去的,就她这性子,不跟人打起来才怪。
驾车的竹珂耳朵倒是精明,将车速放慢了些。竹珂可不管这事的后果是什么,总之晋未晞的话高于一切。
晋未晞就一直在马车内看着,并没有什么要下去为人打抱不平的迹象。何靳依算是松了一口气。出门前,何靳依还将马车上慕容家的族徽给摘了,就是怕晋未晞这身份在颖州惹出点儿什么事来。如今真是怕什么什么就要来啊。
窗外挺热闹的,许多人聚在街上,也只能暂时待在这儿。官府的赈灾粮早就到了,现在不过就是每日放放粥,差些衙役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病人,以免闹了瘟疫。想来,朝廷和昭家年年做这事,已经是很在行了。
晋未晞瞧了眼那粥,虽然自己厨艺不精吧,但是也能看出来熬这粥的米是没有放足的。想想也知道,像昭家这样的大家,不从中捞点儿油水,岂不是对不起这份差事。
“停下。”
何靳依一脸的无奈。一把拦住了晋未晞。在这儿闹出点什么事来,自己可担不起。别的不说,回到南州,易青一顿教训总是免不了的。
“殿下,您想出去看看热闹,奴婢不好拦着。但是殿下,这里犯了水灾,本就是危险的地方。今日图快,才选了这条路走。您本就大伤未愈,这一下去,染上了什么病岂不是......再者,若是下去了有人对您不恭,闹了些事端,回到南州,您倒是不要紧,您是主子,可我们免不了被易宫长责罚啊。我们跟着您这些日子,您也应当为我们考虑考虑吧?”说得多诚恳呢。
晋未晞退了回去。何靳依让竹珂快些,这地方,不宜久留。
到垂垂日暮的时候,马上就要从颖州地界进入南州了。何靳依也是松了一口气。一路上,晋未晞挺安分的。
“夏瑶呢?怎么没见着她。”晋未晞竟还能想起夏瑶这人的存在啊。
“今日晨起时,她说她不舒服,等着过几日好些了,就回南州同我们汇合。”晋未晞的记性怎的好像一日不如一日了。
“哦。”
“殿下,不记得这事吗?”何靳依是学医的,这样的事,比旁人慎重许多。
“想来是这半个月睡傻了吧?”
何靳依点点头,这事不会这么简单的。夏瑶这个人,真是不好说。
竹珂突然勒了马,两人在马车内晃了一下。
“怎么回事儿?”何靳依开口问道。这时候可不能遇上什么,就三个人,能打打的,就只有竹珂。早知道,早晨慕容仪安说要送晋未晞的时候,自己就不该客套。
何靳依忘了,竹珂不会说话。何靳依掀了帘子出去,问个清楚。
前面是一滩水,马车是能过得去的,何靳依又望着竹珂。
“又不是过不去,停下做什么?”竹珂朝地上看了看,一女子直挺挺的躺在马前,竹珂再慢一点儿的话,这人没被淹死,也被马踏死了。何靳依跳下马车去查看那人,随后晋未晞也出来了。晋未晞倒是没被吓到。她和竹珂一同坐在前室,等着何靳依的答案。
“还没死呢。想是从河里冲上来的。气息正常,没呛水,应该是头撞了什么硬物,晕了过去。等会儿,她自己也能醒的。只是一直躺在这儿,可不行。在水里久了,湿气入身,可就不好了。殿下觉得,怎么做?”反正不能把这人一起带回南州。
“嗯,先把她带上,我们折回去。托人把她好好照看。左右颖州都在赈灾,接纳一个女子想来没问题。”晋未晞还是要将她带上,真是不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心里就不痛快。但,也真不能就把她扔在这儿。
“竹珂去帮忙。”晋未晞是下令,不是同他们二人商量。
三人把她扶上了马车,又折回去。这样一来,到南州的时间就要晚些了。
这人一直没醒,晋未晞和何靳依就一直看着她。何靳依也仔细查看了她身上其他地方,确定没有什么其他的伤。晋未晞想伸手去摸摸她,给她捋捋头发,手被何靳依挡了,晋未晞只得将手又收回去。这,就有点尴尬了不是。
半路上,许是马车上有些颠簸,这人咳嗽了几下,便醒了。这是件好事。
那人想来自小便卖鱼,这嗓门也是没事儿了。睁开眼瞧见晋未晞的第一眼,就大叫了起来。真是将两人吓得不轻。想必,每个人一睁眼看见个陌生人都会是这反应吧。
“你醒了?”良久,晋未晞才开口同她说了话。
“你是?”她又回头看了看一直抱着她的何靳依。何靳依放开她,往别处移了移。
“我们在路上看见了你,就把你带上了。我们想着你许是颖州的人,受了水灾,所以这会儿我们要将你送到官府,也好安置你。”
那人听见官府二字,顿时脸上变了颜色。本来在水里泡了会儿,脸色就不是很好,这会儿就会更是难看了。
“小姐心善,若是要将我送回颖州,还是送到官府,那就不必了。不如现在就放我下去,也不麻烦小姐。”晋未晞听这人说话便知道,她的家教一定是极好的,也是对昭家极其痛恨的。
“姑娘为何不想回颖州?”就天樾这些年的作为来看,官府虽不能为百姓造多大的福,也不至于让人厌恶至此吧?
“颖州是昭家的地方,回去也没什么好日子过。”晋未晞不由得想起自己在稷城的时候,就眼前这位......嗯,有时候长得太好也是祸。
“那姑娘可有家人,我送你回去也好。”
“父母早亡,自小同姑母生活。只是姑母不久前也......有个兄长,进京会考,如今也不知去向。”进京会考的兄长,又是这般恨昭家,那不就是......
“你可认得昭莫?”晋未晞胆子也是很大了。一旁的何靳依真想冲上去将晋未晞的嘴给捂住。在这个不知身份来历的女子面前,晋未晞何须这般坦诚相待?万一吃了亏怎么办?晋未晞聪慧,到底是年纪小,涉世不深,还是根本就不懂得这人情世故,勾心斗角?
“小姐认得他?”看样子,这人跟昭莫认识。
晋未晞点点头。
“我还以为他没考上,不好意思回来了呢。”那人笑了笑。
“他中了甲,如今地位可是同以往不同了。如今我要归乡,带着你多多少少不方便。我赠你钱财,你绕过颖州去上京寻他,可好?”
“小姐与他?”这可别是兄长在上京惹的桃花债。
“我帮了他不少,反正我就好人做到底。”
那人心中暗自思量,一个富家小姐,怎会帮一个穷小子的忙。只是,她若赠了自己钱财,自己也不吃亏。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可方便告诉我?”
“静好,何静好。”岁月静好。
“竹珂,停下吧。我们掉头。我把你带出颖州,往后你便自己走了。”
“嗯,多谢小姐。”她也不问晋未晞什么,想来不相干的人的事,她也没兴趣知道。
何靳依数了数身上的碎银子,估摸着够了,递给了她。何静好双手接过。
“小姐不怕得罪昭家的人?”自昭莫进京不久,就不断有人到家里找自己的麻烦。扬言要将自己卖到妓院去。何静好认字少,可是兄长名字的昭字她却认得,那些人衣服上就绣着。以往的事,她也知道些,所以便明白了。
“我遇见你哥哥也是在这马车上,我既然决定帮他,那就是与昭家过去。左右都是得罪了,也不差这件事。”晋未晞倒是想得开,左右日后曲予尘少不了给你这闯祸精善后。
“小姐倒是豁达。”
随后的一路上,三人聊得很投缘。不过地方到了,还是要将她放下来的。
“那,祝你一路顺风。”
“小姐也是。”何静好走了几步,又回头问:“日后还有机会见小姐吗?”难得有人不鄙视她,不会因为她身份地位而看不起她。更何况,这个人,一看就是个富家小姐。虽然她此次出行,身边只有两个人。
“你日后跟着你哥哥在上京的话,我们能常见。你快走吧,有些晚了。你自己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