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未晞一个人静静地待着,这时候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哥哥下棋从来不让着自己。在这里,有谁会让着自己?不与自己为敌,已是最好的了。
看今天这天气多好啊,阳光明媚,还有点儿小风。外面的阳光洒落大地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在树叶上跳舞,在水面上嬉戏。希望这阳光,能让尚莹姑姑走的安心些,一路上也不能。
不一会儿,曲予尘带着仵作过来了。他相信,晋未晞是想要听一听结果的。仵作站在门外,曲予尘试探着走进去。他不知道,这时候,她在做什么。他远远的问着,“仵作过来了,你要听听结果吗?”屋内没有回答,曲予尘打算走了。想来,她会越听越伤心吧。那便不再叨扰了。
“我就想知道,你们帮她闭眼了没有?”晋未晞的声音小小的,弱弱的。
死不瞑目,该是怎样一种悲哀?
“闭了,相信她会泉下安宁的。”曲予尘的确不会安慰人,连凶手都还不知道是谁,她如何能泉下安宁呢?
“把仵作叫进来来吧,我也想听听。”
“好。”仵作进了屋,带来了一股血腥,或许跟这真相一样,很血腥。
仵作未开口,夏瑶就进来了。好像从昨天下午开始,晋未晞就忽略了她。原本夏瑶走到门口时就看见了曲予尘和仵作,她想走,这时候,自己的某个小动作都可能在曲予尘面前出卖了自己。可是已经晚了,曲予尘转身出来叫仵作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她。夏瑶要不慌不乱,正好,仵作在那儿,自己也能听听是否有什么把柄被留下了。
一旦被夏瑶认为是威胁的人,命都不长了。虽然尚莹素日里与她无冤无仇,甚至有的时候,夏瑶还从她身上感到久违的温暖,但是那些同自己的命比起来都不值一提。所以,可能在某一天,晋未晞也会成为尚莹。
在晋未晞眼里,夏瑶一直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子,更是与自己一样,身世凄惨,命运多舛。晋未晞更多的是可怜她,待她也比其他要好些。
“殿下。”夏瑶行了礼,看上去也是很憔悴呢。一晚不睡,一整日都担惊受怕,怎么能不憔悴呢?夏瑶没有将晋未晞唤作少主,反正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了。也好让仵作知道晋未晞的身份,知道她身边的人轻易动不得。
“昨日,我被吓得不轻,今晨又看见姑姑那般……”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演的还真好。果真没点儿本事还不敢出门了。
“没能顾得上照顾您,我……”这算是来认罪了吧。夏瑶很了解晋未晞,也知道她听了这样的话会心软,况且她的命昨日也被别人捏在手上。
“没事儿,想来人在危急的时候,能顾上自己就不错了。”是,就比如现在,晋未晞能顾得上自己,却不会去想夏瑶与这件事情的关系。终究身边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可曲予尘就不是这样了。
“初步来看,死者死在昨日戌时左右,被人从背后一刀毙命,应是熟人作案,但是就今晨尸身的情况来看,头朝里,应该是被人故意挪动过的,应当是想隐藏自己的身份。其余的,便不便向您透露了。”京兆尹从不涉及党争,皇帝是他唯一的主子。他手底下的人,自然也只听命于皇帝。也知道当说的说,不当说的只字不提,将它烂在肚子里。
晋未晞听了那句“应是熟人作案”后,不由得想,尚莹随自己住在慕府不过几日光阴,慕府应当是没有什么人能让她在夜里放松警惕,还被那人一刀毙命的,那只可能是自己的人。可是晋未晞又想不到会是谁,她对自己身边的人是百分百信任的。
夏瑶听了那句“应是熟人作案”,心里不由紧张。
“那,小的就先告退了。”
仵作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站在了门外。仵作示意曲予尘出来。
“有些事当着她不便说,我家大人说您与她关系非同一般,那这些事我便向您说了。”曲予尘默默承认了,自己与她确实关系非同一般。这些灾难算是自己给她带来的。京兆尹不仅会断案,还会判情,只是不知家务事是否拎得清啊。这事让京兆尹知道了也无妨,她日后若是在上京闯了祸,自己还省去了不少麻烦。
“凶手的力气小,下刀也很犹豫,应当是头回杀人,很可能是女子。只是死者的熟人,只会有她身边的人了。当然,有些杀手的伪装,天衣无缝。”仵作做这一行十多年了,偶尔也遇见过伪装的极好的杀手。
曲予尘点点头。杀人的时候还能记得要伪装的人,那真是个好杀手。
两人边走边说,绕回了尚莹那里。几个衙役为尚莹的尸身蒙上了白布,准备将她抬出去。曲予尘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拦下了衙役。随后,曲予尘跑着去找了晋未晞。晋未晞依旧躺着,这时候吃不下睡不着的,最是磨人。
曲予尘站在门外问。“你可要再去看看她?不然,衙役们就将她带回京兆衙门了,你再想看到,可就有些难了。你如今伤成这样,京兆衙门可有些远,只怕你日后经不起这个折腾。”
屋内静默了许久,曲予尘一直等着,他想她会去的。
“去看看吧。”晋未晞话音未落,夏瑶就打翻了茶盏。晋未晞未曾注意,这几天,夏瑶的所有不正常,在她看来都是受了惊吓导致的。“你去把他们都叫上吧,就当是送送她。”
曲予尘的目的达到了,就是要让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来看看。就算一个人内心如何狠毒,看见一个人的遗容心中也会有所波动吧。再者,京兆尹就在那里,他可最擅长这事儿了。
夏瑶扶着晋未晞出来了,夏瑶的眼神总是躲着曲予尘,自然曲予尘不会认为是自己太英气逼人,只怕是因为某些事她不敢看自己吧。夏瑶将晋未晞交到了曲予尘手上。
“有劳了,奴婢去叫人。”两人目送夏瑶走远。
“也苦了她,年幼时看着父母丧生,昨日自己也差点儿命丧黄泉,今晨又撞见了尚莹姑姑,现在还得顾着我。”
“你,很了解她吗?“问完后,曲予尘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蠢了。
“两年时间,我觉得我自己够了解她了。你谁都可以怀疑,她不可以。“都说女子爱感情用事,曲予尘如今是信了。如果这个人与这件事脱不了关系,那她该如何?
“我可没说我怀疑她了。”这时候,顺着她的话说为最好。可不能再气着她了。
“你说一个人会有来世吗?姑姑她,这辈子后悔吗?跟着母亲便是灾难重重,如今跟着我。连命都丢了。”想来,晋未晞是觉得自己亏欠了尚莹。
“这不怪你,路是她自己选的。至于有没有来世,那得一个人死过一回之后才知道,再说,阴曹地府不是有孟婆吗?”
晋未晞突然望着曲予尘,想来这个人下辈子,不会愿意记得今生,记得自己的。
夏瑶一个人狂奔在这座宅子里,她只要一看见旁人,她都会想起昨晚,自己去找尚莹的时候。自己才刚刚到她门外,就看见她房里熄了灯。她原本想着不去打扰她,可她最终被一股血腥带了进去。而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自己的兄长。原本,夏玚什么都已经做好了,马上就要走了,自己这时候就进来了。若换做别人,早就和尚莹一同上路了吧。两人四目相对,她知道夏玚是个杀手,只是亲眼看见他杀了人,心里还是有些震撼。这个家里的人,为同一个人效力,做尽了坏事。若后世男盗女娼,那还算老天公平。
“她在怀疑你,我必须这样做,这样既能保住你,也能让晋未晞知道她自己的处境。”夏瑶还没开口,夏玚就走了。他是有多大的信心,认为自己就一定不会向晋未晞告密呢?夏瑶也知道,自己不能说出去。
等晋未晞到的时候,其余该到的人,都到了。
晋未晞揭开她脸上的白布,脸还是那张脸,只是不会再笑了。夏瑶立马过来扶着晋未晞,在曲予尘看来,夏瑶更像是要躲在她的身后。何靳依和赵子蓁看完,脸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她们是医女的,什么恐怖的也都见过,她们与尚莹素来没有什么交集,也不会为了她而悲伤。竹珂向来石头心肠,他只要晋未晞活着就行。
其中反应最大的,应该就是夏瑶了。夏瑶就在晋未晞身旁,晋未晞能感觉到,她有多害怕。
晋未晞握住了她的手,虽然晋未晞知道此时自己的手是凉的。不能给她带来什么温暖,但最起码能让她不那么害怕。可是夏瑶挣开了她的手,这是晋未晞如何也想不到的。那一挣,足够让晋未晞摔倒在地了。晋未晞向后退了两步,勉强又站好了。
“为什么?”晋未晞现在觉得,曲予尘对她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的。
夏瑶立马跪下,这件事情她瞒不住了,再瞒下去,自己也不用活了,直接给尚莹生殉吧。
“昨日我去找姑姑,她房里熄了灯,我没进去,说不定就是那时候。我那时要是能多走一步。”夏瑶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为了自己哭,一个人一生不能为了自己活着,该是怎样的悲哀?
夏瑶这样说,似乎还过得去。
“你今晨为什么不说?偏偏等到这时候,还是说,你原本就没打算说出来!”晋未晞也不是那种被父母一直宠着长大的人,虽没有骄躁的性子,但眼里也容不得沙子。
“我,我......”夏瑶知道自己这时候绝对不能再往下说了。不单单晋未晞在这儿,京兆尹也在这儿,自己说的越多,破绽就会越多。那么闭口不言为最好。
“还是你觉得,她死了,你能有什么好处?”曲予尘猜得不错,自然他也知道这件事,晋未晞一时接受不了。
“好了。”慕容仪安开了口。”“夏瑶,回去吧,这几日就不必侍奉了。”
“少主也回房好好歇着吧。”
人四散走了。
曲予尘等人得回宫中复命。“殿下要不回去换身衣裳吧。”刚刚抱了晋未晞,衣服上还有一些血。这样进宫去,怕是皇帝得吓一大跳。
“也对,那你们先走,我回去换身衣裳。”
走到门口时,曲予尘停了停。不知道,此时晋未晞是否还在生气。
尚莹的事情就一直搁置在那里,晋未晞偶尔问问,都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晋未晞知道,自己催了也没什么用。背后的人,想来不是好惹的。那都不打紧,自己的下半辈子都在天樾,有的是时间自己动手来做这件事。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