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传来了来自长宁王朝的消息。崇帝大病,请长安王回归主事。
年轻的王得知消息后,面上从容未减,只是浅淡的眸中染上了忧愁。洛铃回早知长宁崇帝与长安王同胞兄弟情同手足,彼此相惜。此前心底仍存疑虑,君臣有别,即便是兄弟二人,在天下大权面前又能有几分真心?如此一见,才知长宁的皇与王是真正的毫无嫌隙。
站在蓝衣后,瞥见那清隽面容上的挂念,洛二公子心里暗自叹息,思绪飘回了遥远的宁州南境洛府,那里的朱红高阁中,也住着他的兄长,那个飞云枕剑的洛家大少——洛锦弦。
黑袍微动,一阵裹挟着寒气的风从身后袭来。洛铃回抬手,乌墨绫从袖中飞击而出。
蓝衣公子淡然转身,浅淡的眸子里波澜不惊。
洛铃回与那人交手数招,狭长的墨眸微微眯起,掌上缠着一段乌墨绫,指上已沁出血珠。
寒气冻结了空气中的水珠,被用指弹出射向站在原处的蓝衣人。墨色的残影飞掠闪过,洛铃回隐约看见寒气的源头是一位白衣老者。重明看得清楚,那老者的修为远在他与洛铃回之上。
泠水琴在他身后冷光乍闪,蓝衣飞旋,左手抱琴,指划过,弦拨动,琴声如水流淌飞泻。玉碎般清亮的琴音在空中空灵回响,化为道道音波砸向在乌墨绫的攻击下避闪的白衣老者。老者浑浊的眼中冷光乍闪,五指探出,迅疾猛烈,抓住了纤细的乌墨绫。
洛铃回心中大惊,腰间发力,倒退而下,双手紧紧扯回纤柔软绵的乌墨绫,落在重明身旁。泠水琴七弦曲音不止,重明拨弦的手已然麻木无觉,白衣老者仍不断弹射被冻住的水珠,细小的水珠中蕴含了强劲的灵力。
“铮”,僵持不下中,重明忽然双掌发力将泠水琴推出,沉重的低音发出,宫调弦震颤不已,嗡鸣不断。
湛蓝的长袍曳动,蓝衣公子颓然倒地,唇角染血。泠水琴与白衣老者的左胸相撞,人飞出,琴落地,冷光暗淡,七弦尽断。
白衣老者退后数米,抬手按住胸口的起伏,只觉五脏六腑都被那琴上的厚重灵力给击得移了位。他目光满是惊骇地望向在黑袍公子的搀扶下踉跄站起的蓝衣男子,猝不及防地喷出一口血。
这个长宁王朝年轻的长安王,尚未及加冠之年便已修为如此,那厚重如山的灵力令他不觉后怕。他不应该在尚且还不了解这个在帝陵修行三载的年轻王爷前便贸然试探,且不说他在长安王手下讨不了好,这个来自宁州南境的洛二公子也身手了得,二人合力竟令他受了不轻的伤。
重明低身抱起泠水琴,目光爱惜地用手轻抚尽断的弦,而后抬眼端详稍显狼狈的白衣老者。白衫如雪,鹤发童颜,定然不凡。他轻轻推开洛铃回托在他臂下的手,俯身作揖,道:“长宁后辈重明,不知足下尊姓?”
黑袍的洛铃回默然不语,墨眸中冷厉的光丝毫不减。
白衣老者看着对方二人的神态,重明的温和有礼和稳重沉着令他暗自赞叹。
年纪轻轻,修为如此,心性如此,当是后世有为。
他无视洛铃回宛若刀子的阴冷眸光,抚了两下下巴处的一撮胡子,讪笑道:“重明小儿,老夫千夜阙世尊,名讳雪不忘。”他的声音凝厚如暮鼓,脸上的笑却是带着几分窘迫。
虽说意在试探,只用了五成灵力,可败给了两个年轻后生,这是事实。
他略有些郁闷地瞧了温和行礼的重明一眼,其中的宛若怨妇的神色看得出身贵族的洛二公子一阵恶寒。
“原是千夜阙的世尊长老,晚辈方才多有冒犯。”重明恭敬致歉。
洛铃回冷着脸随他俯身行礼。
雪不忘暗自得意地笑,他倒是乐意看着洛家二公子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想他洛二少年幼时曾随洛家主前来拜访千夜阙世尊,他小时候便是骄矜至极,面对他那张白皙俊俏的小脸,堂堂千夜阙世尊放下身段逗弄他,结果被甩了脸子。骄傲自大的雪长老惦记了这份小仇十几年,偶然得知在帝陵修习三载的长安王和南境的洛家二少奉长宁崇帝密令将要前往飞凰郡,就立马来到这间冷舍,暗中观察洛家二少的那张脸,与记忆中的稚嫩童颜相比成熟许多,更添冷厉。
雪不忘按捺不住,不仅想报经年之仇,还想试探一番这位年轻的长安王。能够让骄傲高贵的洛家二公子俯首称臣,这个叫重明的年轻王爷定然卓尔,非等闲之辈。
他挑起一边白眉,扯平皱起的衣袖,开口道:“长安王不必多礼。今日老夫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年轻的王心中微动,浅淡的眼眸悄然眯起,瞳中深邃的旋涡幽幽泛光,面上淡然,莞尔浅笑,道:“相求不敢,还请长老直言。”
白衣雪长老直视长安王的双眸,肃然道:“老夫想请长安王替千夜阙取得璞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