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浮生，我们能不能在北欧待一段时间再出发？”黄若梦略微有些底气不足的开口对身边的男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若梦，我说不出‘如果你想，待多久都行’这样的话。实话实说，现在我身体里面的种子，每分每秒都在等待收回能量来成长；而我也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拥有自己的灵魂。”孟浮生不错眼神的看着黄若梦，从她的脸上想看出自己在她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果然在他说这话的时候，他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无法掩饰的失望。“可是如果你真的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现在的情况，理清自己的思绪。我可以陪你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不过这段时间是多久，我没有办法回答你，只能说在种子突破我的控制之前，尽力满足你。”
通过孟浮生的眼睛，黄若梦判断此刻这个男人是真心在乎她的。看到以退为进的谈判条件已经成熟，她伸出手，握住了这男人的一双手，“谢谢你愿意和我说实话，我不会待太久，只是想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在孟浮生询问的目光下，她接着说，“你们选人成为所谓的神的标准是什么？”
本以为她要开口问听訞的事情，却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件事。孟浮生找了个干净的地方，示意黄若梦和自己都坐下，思索了一下，才开口回答，“这个问题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你。选择什么样的人，我们四个的标准都不同。而且很可能会受当时心情和外界环境的影响。当然，可能在你看来，这么做有些过于儿戏和潦草了，不过事实的真相就是如此。不过无论我们如何选择，一定会有好人、坏人之分。因为平衡很重要，都是好人，反倒会加速毁灭一个文明。”
“这个理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黄若梦明显来了兴致，“都是好人这个社会不就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了吗？怎么会灭亡呢？”
“这就好比如果都是白天没有黑夜，而且人不需要睡觉，那会怎么样？人们起先会很兴奋，有了那么多的时间可以用来更好的享受生活；可是渐渐的，人们就会开始怀念曾经可以休息的时候。因为随着白天取代了黑夜，工作量也成倍增加，而收入却没有跟着有相应的变化；就算是有涨到双倍的钱，可是出去游玩的时间，依然是没有。而且随着工作量的增多，人也越来越疲惫，没有黑夜，休息也不如从前那么舒服了。最后就会因为各种情绪的挤压，某一件小事发生的时候，整个人彻底爆发。然后情绪的传染从一个人开始，扩展到好多人，终将导致社会制度的震荡。”
“我还是不能理解你这个比喻和选择恶人成为邪神之间有什么关系。”黄若梦困惑的皱了下眉头，“不过我也不期望能够真正理解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的神了。”
看到黄若梦有些泄气，孟浮生浅笑着将一片落在她头上的树叶轻轻摘去，“不过我想还是有一条是我们几个都会首要考虑，也是这个人能否接受我们力量的关键。”看着黄若梦又亮起来的眼神，孟浮生接着说，“那就是执念，必须要有非常深的执念才行。因为一旦成为了神，很可能面对的就是漫长而无尽的岁月，没有执念，是没办法坚守下去的。”
“执念？”黄若梦低声呢喃着，“那是不是因为听訞没有那份执念，所以不能一直陪在炎帝的身旁？”
孟浮生的瞳孔略微收缩了一下，她终究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也难为她小小年龄，要打这些铺垫来诱导自己说出来。孟浮生在心里苦笑着，面上却丝毫都没有带出来，只是叹了一口气，“炎帝认为获得那份能量并不是一件好事。他希望听訞可以有机会体会不同的人生，这是生而为人，最让炎帝羡慕的。他把自己认为最好的留给了自己最爱的人。”
“可是如果真如你所说，炎帝如此爱听訞，那为什么几乎没有关于她的资料留存下来？女娃的事，真相到底是什么？”黄若梦不为所动的继续追问着。
“女娃？”孟浮生慢慢的吐出这两个字，那张早已彻底遗忘在记忆深处的面孔，如今再也辨不清面容了。只能让他记清楚的，就是一个糯糯的喊着“阿爹”的女声。“若梦，我只能告诉你，她没有变成叫精卫的那只鸟。她活着的时候很快乐，享受到了父母无私的爱和族人的崇高的敬意；走的时候也没有痛苦，安然离开。凡人的命数是天定的，炎帝只是顺应天意而已。”
“你知道她终有一天会死，甚至知道有可能是明天、是下一秒，可却无所作为的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黄若梦的语气里有着深深的伤痛。她为听訞不值，那个女人如果知道自己深爱着的男人是这个样子的，会不会很失望？
孟浮生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女子，刚刚的那番话，和曾经作为听訞的她质问自己的时候一样，只是那时她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自己当时是如何回答她的？具体说了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大概的意思是他告诉她他必须这样做，才能保全他们的女儿千世万世正常人的生活。因为观察者的孩子，如果成年，就会身负奇异的力量，给这个世界带来无尽的灾难，而他就是听訞耳中的观察者，维持这个世界的正常与秩序，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如今他只能再把这样的话再一次说出来。
黄若梦看着一脸痛苦抱住头的孟浮生，听了他刚刚的话，她走过去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这个故事的结局应当是当年的听訞不能接受你的这个理由，由此由爱生恨，却又不舍得下手杀你，或者是杀不了你，最后自我了断了吧？”她看着孟浮生点着头，重新站起来，不住口的对自己说着“对不起！”开口道，“你说过会告诉我真相的，我不愿逼迫你，会等着你主动开口的那一天。也许当年的听訞相信了你的话，可是你说得对，就算她是我的前世，可是我们终究是两个人，你的这套说辞，我不相信。”然后也不等孟浮生的反应，“走吧，还剩下最后的古印度，早点完成这一切，我们就都可以解脱了。”
“若梦！”孟浮生一把拉住了黄若梦的手，将她强行圈回自己的怀里。“这辈子还没有过完，谈什么下辈子的事！我不会再骗你了，你想知道真相，我就告诉你。只是你要答应我，知道了真相之后，不可以再像听訞那么的冲动！”
“好，我答应你。”黄若梦一口应承下来，“毕竟无论如何，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就算是为了给女娃报仇，那也应该是听訞来，而不是我。”
“因为如果女娃不死，炎帝的整个部落就要死，听訞也要死！”孟浮生咬着牙说出了当年的真相，“你在梦境中应该见过那位创造我们出来的真正创世神了，我叫他‘鸿蒙’。当年他亲口对我说，可以默许我们坐上类似人间帝王的位置，允许我们体验人间的情爱，却绝对不能允许我们和凡人有孩子。因为我们没有灵魂，我们的孩子会灵魂不全无法长大，不过也有可能成为连他都无法掌控的存在。为了防止对他所遵循的天道的破坏，这样的孩子是不被允许出世的。可是我太爱听訞了，得知她有了孩子，就打算悄悄的瞒下这一切。反正孩子长不大，区区十几年，鸿蒙又怎么会察觉？！”
“可是你没有想到他知道了，并且找到了你。用炎帝整个部落甚至听訞的性命来让你做出选择，对吗？”
“对，我不忍心将和听訞一起建立的部落毁于一旦，也为了保全听訞的性命。因此引着女娃去了海边，骗她说我在东海等她。在她划入深海区后，亲手制造了一场海难，杀了她！她死后，因为魂魄不全，为了让她能够有转世为人的机会，将她的魂魄放在由她的肉身幻化的精卫鸟中来温养。我不敢告诉听訞事情的真相，因此用上面的那段话来骗她。听訞相信了我的话，准备了毒药要杀我为女儿报仇，同时也因为放不下我，自己也服下了毒药。”
“可是你没有死，她却死了。于是你借着这个事件，把自己神化。告诉部落里面的人，神农死于尝百草。而部落中的人不愿将这段真实的历史流传下去，觉得是他们首领的污点，因此主动销毁了几乎所有有关听訞的记录。只在你的坚持下，保留了她是你妻子的这一条。又因为你需要信仰的力量来滋润女娃的灵魂，因此将精卫写入《山海经》，供后世流传。这才是所有的真相，对不对？”
“若梦，你说对了。这也是为什么我坚持一定要拥有自己的灵魂的主要原因。既然我决定要重新和你在一起，而且有了种子这个希望，我就不会放弃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过正常夫妻生活的追求。”
“你为什么不反抗‘鸿蒙’？为什么这么相信他的话？”黄若梦几乎不敢相信，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孟浮生就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而且时至今日仍抱着一副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精神。
“若梦，我不肯告诉你真相，就是因为怕你产生这样的念头。我们所在的这颗星球、这个星系，都是鸿蒙一手创造的。金星、火星等行星上都曾经有着辉煌的文明，可是最后都变成了一颗死星。就是因为他们有了这样的念头，他是万物的主宰，是不可以反抗的！而且他没有必要欺骗我，我也相信他。”
黄若梦看着孟浮生如临大敌般的紧张，鬓角已经是冷汗直流了。“好了，我刚刚不是说过，只是想知道真相。我又不是听訞，何必为了她而强出头。”
“你发誓绝不再有这样的想法！”而孟浮生却不肯就此罢休。
“好，我发誓。不会为一己之私而陷这颗星球于不顾，让你担心。这回可以放心了，可以松开抓着我的手了吧？”说完故作轻松的偏着头，朝着孟浮生举起三根手指，“若违此誓……”
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孟浮生就一下子栖身上前，吻住了她的唇，让剩下的话没了出处。
面对这样主动而激烈的孟浮生，黄若梦却没有推开他，她知道他是在乎黄若梦的，在乎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在他眼里的其他一切。只是自己这个黄若梦在乎的人和事太多了，而他只是其中普通的一个。这样复杂而不对等的关系，他们的未来会怎样，她不看好。而且她不会安心的接受命运的安排，因为通过最近这段时间的事，她看得清楚，就算安心接受，也只能获得一时的喘息，终究无法改变已经固定的结局。她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才能和鸿蒙有在一起谈判的资格，才能改变所谓冥冥中的一切。她无法依靠一个不想反抗的孟浮生，她只能靠她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