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论结束后,大周朝官默默吃饭喝酒。今晚发生的事情比他们一年经历的波折还多,实在考验他们的心脏承受能力。好在接下来没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一片和乐。以后有人问起今天的事情,朝官众口一致,泽西使臣来访,天子设宴文华殿,宾主尽欢。
锦江之上,十丈长四丈宽的二层巨型画舫平稳行驶,人走在甲板上,如履平地。二楼船头,云天倾,睿王,舒夜三人迎风而立,江风鼓起几人的衣袍和头发,异常清*********劳多日的万俟无双终于重见天日,喜滋滋换了身干净衣服,用一根玉钗挽起头发,摇着折扇出现在画舫一楼船头。官苍梧打着哈欠跟在他后面,嘴里直嘟囔,“好困好困好想睡觉。”万俟无双不经意抬头,看到云天倾身边的睿王,折扇敲在官苍梧头上,“苍梧,云公子找到小容了?”
调侃的话语轻易传到楼上三人耳中。舒夜面带潮红,咳嗽两声后玩味看着云天倾,咀嚼着“小容”二字。睿王面无表情,盯着楼下两道人影。云天倾哈哈大笑,“那曾经是某个人的爱称,可惜,现在那人不在,不然一定很有趣。”
楼上的声音同样传到楼下,万俟无双干笑两声,扇子一晃,飞到二楼。官苍梧不由苦着脸。他功夫不好,需要慢慢爬上去。苦哈哈爬到二楼,船头已不见几人身形,却听到船舱里传出丝竹之音和几人的谈话声。刚走到船舱,一个琉璃杯子迎面飞来。只见船舱内铺着雪白的绒毛毯子,四人席地而坐,若干歌妓围在四人周围,或趴着,或跪着,形态各样,这些人自觉围城一个圈。官苍梧进入船舱,浓重熏香和脂粉味铺面而来。这味道和青楼里厢房无二。容凌怎么会让云天倾来这种地方?官苍梧一时对重归的容凌很不满意。
官苍梧进来后,挤成一堆的歌妓让出位置,然后跪在他周围,官苍梧对这些人不假辞色,只听舒夜捂着嘴咳嗽,“倾儿,若是还生气,不如我被这个琉璃酒壶让你扔了可好?”
“这是怎么回事?”官苍梧来得晚,不知情况。
万俟无双正好坐在他旁边, 摇着折扇嘿嘿一笑,然后用扇子遮住脸,身体稍稍后仰,笑眯眯说:“刚才小容说醉卧美人膝不过如此。云公子冷哼一声,说他要是敢一定费了他。晟王哈哈大笑,不信。小容说他想看看费了他是怎么个费法,云公子一个杯子就扔过去,被他躲过去,飞到门外了。”
“没想到我进来之前还有这么多曲折。”官苍梧喃喃自语,眼睛看向关系紧张的三人。
云天倾笑容明显,眼中毫无温度,“睿王,装失忆很好玩是吗?”
舒夜惊讶看向睿王,“原来睿王竟是天辰著名的小霸王,容小王爷,真是幸会。”
睿王怀中的女子冷然说:“总使大人,人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泽西的睿王怎么会是天辰的容小王爷。要是让有心人知道,睿王通敌叛国的罪名肯定跑不了。”
那女子正是柳溪。官苍梧瞬间明了,难怪云天倾沉不住气了,凡是和容凌牵扯上关系的事情都能让她失控。
云天倾身边的独孤涟漪见不得云天倾受气,抢声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们若不是做贼心虚,为什么害怕承认?”在文华殿,独孤涟漪见过万俟唯一彪悍的一面,下定决心要做一个强悍的女人。
舒夜诧异,“倾儿,你身边的人都很厉害呀。”
云天倾理所应当说:“自然厉害,都是我教的。不满意?”眼睛一直看着睿王搂着柳溪的手。她想她是该把这手剁了用油喷呢,还请清蒸呢?看着真碍眼。
舒夜不做声。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云天倾吃了枪药,谁惹她谁倒霉。
一向呼风唤雨的晟王在这人面前还矮上三分,柳溪心里衡量一番,决定招惹最好惹的人。挑眉向独孤涟漪说:“大周公主,你不是能歌善舞吗?敢不敢和我比一场,要是输了,有我在的地方,你不能出现。”
针尖对上麦芒,独孤涟漪毫不逊色,“要是你输了,当场给我磕三个响头,对着外面喊,我好寂寞,我想男人啦。”
在一片喷笑声中, 柳溪咬牙,“成交。”
格局变化。舒夜,睿王,云天倾三人位置不动,官苍梧和万俟无双背靠背坐着,歌妓齐齐退后,柳溪和独孤涟漪在靠近船舱入口的位置开始比试。吹拉弹唱,十八般武艺齐齐上阵。一时魔音绕耳,风云际变。
万俟无双侧头对身后人说:“女人的爆发力真强大。”
官苍梧在同侧方向侧头说:“所以一定不能招惹女人。”
二人闲谈,三人气氛紧张。舒夜含笑把玩手中的银筷,视线一直没离开大眼瞪小眼的二人。从二女比试开始,这两人的姿势就没变,如果不是偶然有风从船舱吹进来,他都怀疑面前的不是两个大活人,而是两具木偶。
周围的一切都离自己远去,云天倾忘了自己身处何处,模糊周围的声音,眼中只剩下面前的人。“昨天在文华殿,你不承认没关系,我可以当做你有你的考量,那今早我去找你,为何你会出现在柳溪郡主的房间?”
“本王在何处需要向总使大人交代?本王一切正常,不好男风。”睿王面如表情说。
“柳溪郡主送给我一幅画,说是你画的。是真的吗?”云天倾问。
睿王勾起嘴角:“这是本王的事,无需向总使大人报备。”
云天倾抿嘴,“我说了,失忆的把戏很没意思。你若是想借失忆的机会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我一定不会饶了你。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我把那些话当做承诺,你若是违背,我便再也不信你。”
睿王浅笑摇头,“真是霸道。看来你找的人一定是受不了你的霸道才选择消失。在你身边实在压抑。”
云天倾抿嘴的痕迹更深,很认真看着他,“我从来不会说我喜欢一个人或是讨厌一个人。我会用行动表示。他在我身边我很开心,同样,我也觉得他很开心。我不会生拉硬拽一个不喜欢我的人在身边。因为一些意外,他失踪了。我找了他很长时间。现在在找,以后还会找下去,如果你不是我要找的人,我很抱歉。因为我的认错让你困扰了。”
睿王垂下眼睑,不着痕迹避开云天倾的视线,“那如果你找不到他怎么办?”
“继续找,找到我再也找不动为止。”
云天倾每一句话都很轻很淡。她不是擅长表达感情的人,甚至很多时候,她感不到别人对她的好。在她的世界只有两种人,要杀的人和不杀的人。她很长一段时间认为,感情这东西纯属浪费时间。没想到她会穿越到这个大陆,遇到容凌。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认为容凌是不一样的。她只知道,等她发现时,已经晚了。出了事情,她第一个想到的容凌,容凌遇到危险,她更希望受伤的人是自己。她向来自私,在容凌身上一再破例。她想,这种与众不同独一无二便是世人口中的爱情。
“那你……怎么会认为我是他?”睿王的声音有些飘忽,甚至,有些迟疑。
“感觉吧,和你说话很轻松。不用假装聪明,不用考虑很多,可以做真正的自己。”云天倾最终还是移开视线。她看着这张和容凌一模一样的脸,就会不自觉想到天初亮的时候,她赶到泽西行宫看到的那一幕。那一刻,她很慌张。她害怕若是这个男人承认自己是容凌,但这件事隔在二人中间,以后该怎么面对。
感到气势澎湃的云天倾突然变得很低落,睿王问:“早上的事情,你很在意?”
云天倾眸光一闪,直截了当回复,“还好。”
一旁,银筷在舒夜手中折断,他嘴角的笑容醒目而嘲讽。后面的万俟无双低沉笑言,“云公子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真是奇观。”他笑得牵强,看不出笑容背后的喜怒。官苍梧咂咂嘴,沉默。
一阵狂风从水面吹来,船舱窗户上的帷帐飞起,水汽飘进船舱,入口处的二女摔了个跟头,独孤涟漪和柳溪仰着脑袋互相瞪着对方,都像是斗败的公鸡,摇摇大尾巴,回到自己的座位。柳溪没说话。独孤涟漪靠在云天倾身侧,悄声说:“风太大,没办法比下去,我没赢,也没输。”
云天倾看看外面的天气,像是对自己说话,“既然没输,就不必再比下去了。咱们先回去吧。”天上飘来一团浓厚的墨团,墨团下压着千斤重的水汽。看样子,要下一场大雨。
船已经行驶到江中间,瞬间回去是不可能的。云天倾让人放下小船,和独孤涟漪撑着小船在水面上摇荡,颠簸一阵后,上岸。从来不晕船的独孤涟漪一上岸忍不住干呕,不顾形象压着肚子吐了一阵,才站起来。
云天倾一直在她身边,手轻一下重一下拍她的背。独孤涟漪发现她神情恍惚,自己都没事了,她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独孤涟漪忍不住说:“大哥哥,你是不是担心我赢不了柳溪郡主?”
云天倾牵牵嘴角,“不是,你表现的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