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闲拿着那个长方形的盒子，发了好一会呆后，长长叹了口气。
他起身走出房间，上了楼，来到遗迹外面。
粒子风暴早就肆虐而过，此刻的旧区风平浪静，巨大的太阳不再散发刺眼的光，变成了红色，掩在远方的沙丘之中。
路威特就站在遗迹前的沙丘上，双手抱着亚当，一动不动的看向远方那堵巨大的城墙。
许闲走到他的身边，侧面看去，夕阳的余晖给路威特脸上浓密的胡渣镀了一层金边，他的眼睛里尽是迷惘。
“想通了？”片刻后，路威特收回远眺的目光，开口道。
“什么时候弄？”
“你要急的话，现在就可以。”路威特笑着道。“只是简单的手术，半个小时就能搞定。”
“我又算了算。”许闲看着前方，面无表情道。“只是送个东西而已，你给的报酬太多了…我不喜欢占人便宜，完事后你把另外两枚学术模块给我就行…核心就算了。”
“既然谈好了价钱，就别再变了。”路威特摇头拒绝道，转身看向许闲，顿了顿，开口劝道。“我建议你到时候还是把【斩钢者】模块卖了，换个别的战斗模块吧。”
“为什么？”许闲不解问道。
“你太心软了。”路威特摇摇头。“不适合用刀。”
说完他又望了眼远方，转身抱着亚当回到了遗迹中。
许闲也准备跟着回去，走了两步却停了下来，再度转身，重新审视这片落日余晖下的荒野。
他并不觉得丑陋，甚至觉得眼前荒芜的世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宏大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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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再回到楼下的房间，小亚当已经在沙发上安睡，睡的很熟，还打着小呼噜。
路威特清出一张长桌，上面足够躺下一个成年人，桌面一侧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机械工具和手术器具，熟悉的情景让许闲想起自己当初第一次安装核心时的场景。
那是将近十年前的事情了，但如今还是经常出现在许闲的噩梦中。
在这片荒原中，活下来，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若是只依靠这具脆弱的肉体，绝大多数人类都活不过十岁。
恶劣的自然环境，四处游荡的异兽，以及同类们的虎视眈眈…处处都是危机。
想活下来，拳头就得硬。
拳头硬，才能打得过异兽，才能让那些食不果腹的野鬼们不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
核心，是让拳头变得硬起来的最快捷径，即便是一颗1级核心，安在一个小孩身上后，也能拥有堪比成年壮汉的力量和速度。
还有那些五花八门的战斗模块，学术模块…要想使用这些模块的前提便是拥有一颗核心。
既然是走捷径，自然是有代价的。
安装核心的过程及其痛苦，生不如死四个字不仅仅是形容词这么简单，3成的人都会在安装核心的过程中，由于忍受不了痛苦而死在操作台上。
高效的麻醉剂的确能有效减少这种痛苦，但这种罕见的药剂即便在中心城内，也价值千金…城外游荡的野鬼们根本消费不起，只能硬抗。
除了痛苦外…安装核心后，是需要电池驱动的…这种东西由中心城内的工厂制造，城墙外各个聚集点也有兑换，虽然谈不上昂贵，但毕竟是消耗品，长期用下来，也是个天文数字。
许闲胸口里这块2级核心，在低功耗的状态下，每4天消耗一块电池…高功耗（一般都是战斗状态）状态下，30分钟就会消耗一块电池。
一块电池的价格，在聚集地大概是4-5个瓶盖，1个瓶盖能买一斤新鲜的兽肉，或者一盒营养液。
而这片荒原上，大部分的人是喝不起营养液的。
即便是在新世界的荒原上，拥有一颗2级核心的许闲，已经是食物链顶层的存在。
时隔多年，又要在一次体会那种痛苦了吗？
许闲自己倒没什么，只是想到小亚当也要经历那种痛苦，不由得有些犹豫。
“准备好了。”路威特已经做好准备，冲许闲挥挥手。“过来躺着。”
虽然已经做了决定，但一想到马上就要把自己的核心暴露在一个相处不到一天的陌生人面前，许闲还是隐隐有些后悔。
“别愣着了，过来吧。”路威特催促道。
许闲走过去，坐在操作台上，没有急着躺下。
“真是个多疑的小鬼。”路威特嘟囔着，把一个东西塞进许闲手里。
正是之前从许闲手中夺下来的那把左轮手枪。
许闲明白路威特的意思：他是用这把枪交换自己的信任。
低头熟练地检查了一遍子弹后，搬开击锤，手指扣在扳机上，他的枪管没有指着路威特，他怕一会太疼，造成误伤。
手里的左轮让许闲没了顾虑，终于老实躺下。
路威特开始操作，麻利的卸下许闲左胸的护板，取出里面的核心，在主板的右上角焊接新的电路和端口。
他的手法很熟练，眨眼间就已经处理好核心部分…接下来是要把人工肺叶连结到核心之上。
路威特打开自己左胸的护板，用起子卸下几个螺丝后，从胸腔里拿出一个三角形的铁疙瘩，铁疙瘩的头部分出两条线路，一条是电线，末端的插头插在主板的端口上，另一条是拇指粗的管子，连接着路威特的气管。
尾部也有亮条拇指粗的管子，与他的左右肺叶相连。
“你可没跟我说，肺叶也是你用过的。”许闲有些无语。
“别挑挑拣拣的了…有得用总比死了好。”路威特原本多少还有些犹豫，听了许闲的话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深吸一口气，麻利的拿起三个夹子，分别夹在人工肺叶与气管和左右肺叶的连接处，然后用剪刀粗暴的将人工肺叶分离下来。
原本许闲觉得路威特的操作已经够麻利的了…但接下来，路威特发疯般的手速让他明白了，之前那些只是基本操作。
他两只手跟抽风了一般，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将断裂的气管重新吻合了起来…还用一种看起来很坚韧的胶布在气管外围缠了几圈，加固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开始吐气…膨胀的肺叶再度变得干瘪…吐息过程中还发现气管上一处漏气的孔洞，于是又拿着针将其缝了起来。
又深呼吸了几次，确定气管完全封闭后，路威特满意的将核心护板合上。
他打开一瓶水，敷衍的将取出来的人工肺叶冲了一遍。
“轮到你了。”他看着许闲，笑着问道。“…准备好了没？准备好了就深吸一口气。”
许闲连忙深呼吸，气刚沉到肺里，他便感觉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全身的肌肉都瞬间绷劲。
他用仅存的理智低头看去…路威特翻着眼睛，手掌插在自己的胸腔里，一阵乱掏。
疼痛一阵比一阵剧烈！
妈的！你能轻一点吗？
许闲想骂人，可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咬断舌头。
终于，在许闲濒临崩溃之际，路威特眼睛一亮。
“有了。”
他用力一扯，将一条沾满了鲜血的泛白管子扯出胸膛。
那是许闲的气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