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初阳射寒窗,秋暖回大地。
李倩从睡梦中迷糊醒来,拍拍脑袋醒酒,好半天才接起昨晚的行程,又看了看在地上打坐的小孩,心说,该不是入禅快升仙了吧?
又觉得好玩,揪了揪那对剑眉,英武少许。
“啊,李姐,您醒啦?”江夏睁开眼,给近在咫尺的面容吓了一跳。
扑哧,李倩很满意这个反应,说:“电话给我一个,晚些我告诉你见面地址。”
“喔……咦?我电话呢?”江夏找了半天,发现来得及,手机都忘了带了。
“我的先给你用。”
李倩拿出自己的备用手机,这是她除工作之外所随身的家庭电话,交代完,也没多想再待下去,她直接就去上班了。
正午时分,天香饭店。
没出意外,巧玲珑来赴约了,一照面,那自带仙气的气质很是招风,连端菜的服务员都没经住这阵仗,很不礼貌地失神了。
江夏好点,说:“这是京都烤鸭,那个是爆炒鹅肝……”
一桌子美味佳肴,散着色香味俱全,本就是饭点,勾得人肚子咕咕叫,可巧玲珑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薄唇冷笑。
“一叠盘子一条生命,哎呀,生命真是廉价。”她冷眸中又带着悲悯。
江夏正介绍着呢,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好吃不?”
“嗯,好吃。”
江夏浅尝了一口,这家饭店的手艺真是不错,辣中带着甜劲嚼味,尤其是那盘鹅肝,赞不绝口。
殊不知,巧玲珑面无表情了起来:“吃好,喝好,小心别噎死。”
本来话是难听的,可架不住那好听的音色,让人根本听不出那是埋汰人的,而且神情自然,好像真是一个不染凡俗的仙女看着无知而又愚昧的凡人,是不可教化,那副仙姿神态如是说。
江夏也摸不透对方的心思,思衬着,准备了些笑话想暖场,不想,人又坐不住,直接起身走了:“本仙女不伺候了,告辞。”
哪里走?江夏紧跟其后,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放他走了,可脑子跟一摊浆糊似的,想不出一丝对策。
跟到了饭店门口。
忽地,一辆保时捷限量版跑车,一个漂移,酷酷地停在了门前,车上下来了一个一身名牌的男人,约摸三十,头发喷了不少发胶,出场自带富贵光环,引得一旁小女生纷纷侧目,有甚者开始拿起手机拍照了。
这人长得也算帅气,就是有钱人的恶习重了些,一下车就冲着江夏喊了句:“听说你和玲珑在相亲?哪家的公子?”
相亲?公子?江夏两者都不是啊!
那男的一眼就看出了江夏是个穷酸货:“开什么车来的?钥匙掉了没?需要配吗?您配几把?您配吗?”
江夏还是第一次被这么阴阳怪气地鄙视了一把,此刻,他竟也没资本反驳,只能杵在那。
一旁的巧玲珑,本不想理会,此时也不禁娥眉倒竖。
“玲珑,你怎么偷偷跑来跟这种穷酸鬼相亲,要找也是找我陈旭彬这种条件优越的好男人……”
那男的在那自个滔滔不绝,巧玲珑好脾气都磨尽了,问江夏:“你就这么窝囊,一句都不还口?”
“如果你认为这是窝囊,那我也无话可说,我没钱没错,但我不会跟他计较,那样显得我也很肤浅。”江夏有自知,但不自卑。
巧玲珑倒是意外了,心说,“啊,愚蠢的男人,到处炫耀自己的爪牙,跟动物园那些个为获得娇配权而龇牙咧嘴的病犬有什么区别?所以我才不喜欢出来看你们秀智商。”
还是决定帮这江小孩挣一回脸面,上了她那辆女士电动车:“还不走?等着被人当猴子看?”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类富二代吊酸穷小子的场面,百见不鲜,尤甚是个个人中龙凤,和街上样貌平凡的路人,形成鲜明对比,戏点十足。
江夏真有点觉得出身动物园被人观赏的错觉,赶紧坐了上去。
“陈旭彬,你就是个没断乃的孩子,没你老子,你什么都不是,想追本仙女?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那三十码的大饼脸吧。”巧玲珑套了安全帽,冷不防就来了这么一句。
突然,空气安静了,风刮来了一阵凌乱。
这得多伤自尊啊?可那小电动车人不管啊,绝尘而去,留下叫陈旭彬的富二代在那边吃瘪,本以为是场碾压,结果人美女跟穷小子跑了,引得一阵唏嘘。
那些围观的人也是羡慕不已,宁愿坐电动车谈一场说走就走的恋爱,也不愿在豪车上一头散发,真是社会上的一股清流啊。
半路上。
江夏莫名就摊上这种事情,郁闷中也是深刻地领教过这仙女的厉害了,少惹……还想着这女人善解人意,替自己解围,该是好好谢人一番,不想人停在了马路上:“你是自己下车还是我踹你下去?”
江夏以为到目的地了,就下来了,没反应过来,巧玲珑就开足了火力,消失在了视野。
张望着陌生的环境,江夏懵了:“这,这是哪呀?”
三天,从嫂子那里争取来的三天时间,就这么白白流失,一样也没干成,这是最后一天。
不得已,江夏只能又去了趟加农公司,脑海这回有在认真思量对策。
关于巧玲珑这人,可以判断出,是个心地善良,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从餐桌上一口未动又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以及肯从富二代咄咄逼人的气势下帮助弱势群体的自己解围,这两点所能得出的最直观结论。
而这次的任务是说服对方不宅在家里,那自己有什么筹码可以打动人家?
甚至都找不到吸引人姑娘的话题,就被打发了,时间不等人,耗不得,必须使用雷霆手段?
一直到了公司,江夏都没从泥潭中走出来。
董事长办公室内,李倩一副尽在掌握中的神态,说:“知道我那宝贝女儿的厉害了吧?你这闭门羹吃得还不够,还想再折腾?要不,考虑下之前的建议?”
之前?旧事重提,江夏赶忙说:“李姐,请你帮我再约她出来一次,我一定完成任务。”
“这倒不是难事,关健是你想好对策了?要不也白搭,我估计你对付不了那丫头的,不然中午早过了我那道考验了。”李倩闭目养神着。
原来,那个富二代是李姐安排的!用意是?江夏也没想通透,心说难怪那么巧呢。
过了会儿,李倩看这小孩绞尽脑汁的模样,不忍心,旁敲侧击地说了点往事:“那一年吧,那丫头还在医院实研,有一晚上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三天,后来我才知道,那一晚,一个八岁小女孩离开了这人间,我想,她是在自责,有了心病。”
说着,她又叹了一声:“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心地太善良,看不得这世间生老病死,平日里也是只碰素菜,见不得一点儿腥,有时我就会想,她上辈子是不是天上的仙女,这辈子下凡来怜悯这个可怜的世间,哎……哪是能那么容易就拯救的,丫头怕是生错了时代。”
沉默了,两个人都沉默了。
人一旦太过善良,总会无病呻吟,见不得这俗世遭糟闹恼,或许巧玲珑给自己下的心病是一个突破口,也或许是永远解不开的死结。
就算是李倩这个做妈的,也无法走进女儿的内心,了解她真实的想法。
“我有办法了,这次一定能成功!”江夏站了起来,下定决心,面色坚毅如磐石。
“你确定?”李倩是觉得不可能的,也好,最后一次,让这孩子死心吧。
“是的!不过这次我想直接去你家。”
“可以是可以,不过得把握分寸了你。”
“李姐放心。”
今夜来得好快,星星都没几颗。
李府,园林幂静,灯火少卿,一个人得了许可,入了门。
府内,假山流水,青竹小径,通向一座有些年岁的古建,却又经过一番装潢,宜人所住。
华灯初上,瓦烁下西厢房,巧玲珑正在屋内,穿着瑜伽服,练着瑜伽。
忽然,屋内折射着一道黑影,她慌神往门外看去,是个男的,手里还提着一把刀。
“江小孩,你做什么?”巧玲珑虽是仙女,奈何没有仙术傍身,不禁灵心微颤,倒着退。
而在门口,不是江夏又是何人?
只见他面色狰狞,一副亡命徒的架势,冲了上去:“我说妹子,我不许你再做家里蹲,你肯还是不肯?”
“这个世界还没人能命令本仙女,你休想。”巧玲珑虽是身陷囹圄,遭凶器威逼,眉宇间仍是仙风傲骨,她这辈子最恨不得别人约束她,她向往自由,这个尘世便是最大的一座牢笼。
“好得很,这是你逼我的!”
江夏高举手中水果刀,狠狠地劈了下去,巧玲珑灵眸闪着一丝丝后悔,内心暗呼:“本仙女,命休矣!”
突然,那刀拐了个弯,落在了巧玲珑手上,看得莫名,眼前的登室歹徒又莫名其妙地对她说:“你捅我一刀,我让你见证奇迹。”
没病吧?巧玲珑让这戏剧性的一幕,弄得不知作何反应,这江小孩不是要对她行凶吗?没听错的话,要自己捅他吧?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下手为强。
巧玲珑深谙保命要术,没想那么多,人要她捅,她还真就敢,使劲地闭上眼,握刀的双手就往前面那么一送。
“我靠,你还真捅啊?”江夏大惊失色,那一刀不闪就捅进肚子了,非死即伤,好是落在了手臂上。
“是你让我捅的。”巧玲珑回这话还是镇定的,当眯开一道眼缝之后,立马就不淡定了,挣脱了手里的刀,吓退到床上瑟瑟发抖:“血啊,好多血,江小孩你流了好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