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士兵身下很快漫出来一滩殷红，枪法本是汪流的强项，加之又是特意瞄准了左心房，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是李修能第一次亲眼看到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那人前一秒还举着枪威胁自己，下一秒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李修能有些恍惚，远处士兵们传来的呼喊，一会像是在天边飘着，一会又像是在耳边响起，
“别发愣，赶紧走啊”，汪流看到李修能怔在原地，有些急了，小跑着过来，经过血泊中的士兵旁时顺手把士兵手里的枪换了过来，免得回去以后被人发现子弹少了，然后跑到李修能跟前拽着他就走。
李修能被汪流一拽，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在这发什么呆，不是汪流，躺在地上的说不定就是自己了。
他赶紧擦了一把汗，跟汪流往一个巷子跑去，消失在巷口前，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士兵依然静静地躺在血泊中，也不知道他父母还在不在，娶了媳妇没有，膝下有没有儿女。
“快走，先绕回去再回来，装作我们是后面到的”，汪流继续拽着他，大概寻了个方向，带着他饶了几个巷口，看到前后有士兵在往前赶，这才稍微放慢了脚步。
李修能也终于缓过神来，低声说了声谢谢。
汪流一听不高兴了，“说过要罩你，不管什么事都会罩着你，你说这话干什么！好在我一路上看你有心事的样子，看你不见了赶紧来找，不然你放走人的事被捅到赵科长那的话，你命就悬了”。
李修能黯然点头，赵科长身为军事情报科的头目，看着慈眉善目，实则狡诈残忍，落到他手里，老虎怕都要被虐成病猫。那士兵很可能是他派来盯着自己的，就这么死了，怕是赵科长心里会有些怀疑。
“汪哥，你就不奇怪我为什么要放那人走吗？”，
“奇怪啊，不过你是有主意的人，不像我脑子这么笨，你决定做的事情自然有你的道理”。
李修能也想不懂为什么汪流会这么相信自己，不过他对自己的好却是记在了心上，趁这个机会干脆把底跟他兜了，“我是红军，是那人安排我进军中的”。
汪流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管你是红军还是白军，我知道你是我弟就行了。谁想害你我都不会允许”。
李修能没话说了，原以为他会震惊一下，甚至都准备好怎么跟他解释，没想到却等来这一么句话。
望着汪流随着脚步一颠一颠的后脑勺，李修能心里有暖流流过。
“你打死的那个人可能是赵科长派来盯我的，回去后赵科长可能会审问我，到时候你别激动”。
汪流脚步放缓，沉默了一会才开口，“嗯，知道。没事的，刚开枪的时候人全吓跑了，那地方的房子也都是背向的，没人会看到。没有证据赵科长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希望如此吧”。
周围的士兵越来越多，两人停下了对话，紧赶几步，挤上前去看血泊中的士兵。
领头的也已经到了，此刻正铁青着脸站在那。这队士兵是他带出来的，任务没完成反而死了一个，关键连谁杀的也不知道，这样子回去可不好交差。
“谁第一个到的？把情况说一下”，领头的问道。
一个士兵站了出来，不过他也只看到了血泊中的同僚，并没有看到事发的经过。
领头的皱了下眉头，钱德丰肯定已经跑没影了，现在紧要的是怎么处理死人的事，举目四周看了眼，开口命令大伙到周围的住户那里询问有没有人看到事发经过的。
过了约莫半个钟，大伙都回来了，都是一无所获。
这也在意料之中，就算真的有人看到了也不会承认，乱世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会主动凑上来呢！
领头的苦着脸，无奈地挥挥手带着大伙往回走。
回到学校，领头的让大伙在原地等着，自己跑去见了赵科长，也不知道嘀咕了什么，过了差不多半个钟才出来，什么都没说，让大家散了。
李修能心里七上八下，但是赵科长不出招，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想到这，他对汪流使了个眼色，和他到教学区随便选了一节课心不在焉地听了下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赵科长终于叫人来找他们了。
两人被带到赵科长办公室外面，先让汪流进去，赵科长和汪流谈了约十分钟，奇怪的是里面并没有预想中的审问或训斥的声音，反而不时传出两人哈哈大笑的声音。
汪流出来的时候，对着他丢了个茫然的眼神，显然他也不知道赵科长是什么意思。
“进来吧”，屋内赵科长的声音传来，李修能推开门走进去。
屋内还是早上看到的摆设，不过地图上被人划了几个圈，李修能瞥了一眼，其中有两个圈分别划在了蓉城和重庆。
“坐”，赵科长随和地往旁边一指。
“谢科长”，李修能不知道赵科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们两个吗？”，赵科长脸上笑眯眯的。
“学生愚昧，不知道为什么”，李修能身子微微前倾，一副讨教的模样。
赵科长收起了笑容，瞪着两眼凝视着李修能。
李修能依然装作一副迷茫的样子。
就这样过了几秒钟，赵科长突然一笑，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哈哈，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啊”。
“请赵科长解惑”，李修能脸上迷茫的神色更浓了。
“哈哈，也没什么大事，叫你们过来问问第一次出任务的感觉如何？”
“哎”，李修能情绪低落了下来，“没能完成任务，辜负了科长的期望了。”
“丁俊三跟我说了，这不关你们的事”，赵科长依旧笑眯眯的，“第一次出任务就失败了，是不是有些失落？”。
“是有一些，就怕科长觉得我能力不行，以后不给我派任务了”，李修能看赵科长一直笑眯眯的想营造轻松的氛围，干脆半真半假地跟他开起玩笑来。
“一个人的能力不是一件事决定的。你这心态不行哦，我相信老丁的眼光，正想着再给你派个任务呢”，赵科长自然看出来李修能是在开玩笑，呵呵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