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晗章摸摸自己的胡子,心里总感觉自己中计了,摇摇头走出了芸霁苑。
在芸霁苑外暗处悄悄站着的婆子看着柳晗章往卢姨娘的方向走去,赶紧回正房禀告黄氏。
黄氏闻言气的摔了一套茶具,摔完又坐在罗汉榻上抹眼泪:“你说我怎么这样苦命,嫁给了这个人,半月未回府,回来当晚就宿在姨娘那,也不来正房。我替他养大这女儿,现在送去老祖宗那,也没和我打一声招呼,我这还像个当家大妇吗?这传出去家里仆众怎么看我。”
吴妈妈赶集吩咐丫鬟把地上的碎瓷扫了,又给黄氏添了杯茶,向前站在她身旁为她轻轻的按压着肩头。
“夫人,老爷最看不惯这哭闹之举,又何苦摔这些玩意。”吴妈妈语重心长的说。
“哭闹?也是分人看吧,你看那小骚蹄子哭哭啼啼的,他还不是心疼极了,也就是我哭闹他看不惯。”黄氏伤心的落泪,“他这心里有千娇百媚的梅娘,有前头白氏所出的一双儿女,就是没有我。如果有我怎会这样对我,你看看他从芸霁苑出来后,芸霁苑就解禁了,听说连火都没发,这么大的事儿,就这么揭过去了,可怜了我的灵如和信芦。”
吴妈妈赶紧在一旁劝道:“夫人可别这羊说,老爷对三小姐和二少爷也是实打实心疼的,二少爷小小年纪便拜将拜入嵩阳书院读书,灵如小姐也是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您福气大着呢。”
黄氏想到儿女,心情好了些,才渐渐消了气。
正房的堂屋灯火渐渐暗了下来,大家各怀着心思入眠了。
另一头的金禾苑却是一片香艳,正所谓风弄花枝月照阶,醉和春睡倚香怀。依稀似觉双环动,潜被萧郎卸玉钗。
次日,柳晗章从金禾苑直接去上早朝了。
梅娘坐在梳妆镜前认真的画眉和点妆,她往自己发髻上斜插了一枚鎏金点翠步摇,镜中的女子眼波流转,点点桃花眼柔情似水。
“晓风,你去瞧瞧二小姐收拾妥了吗,好了便和我一起去给夫人请安。”
柳府西南角的芸霁苑则是一阵兵荒马乱。
柳茜如昨天刚被解禁,但是由于这段时间一直被禁足,从没能出芸霁苑的门,也没过去给黄氏请安,结果今天就睡过头了。
还是阿素细心,提前备好了衣衫,又和阿观去唤她起床,这才没酿成大错。
否则是给黄氏请安的时间,就只有她一人没及时到,可要丢了大脸。
这时的柳茜如刚迷迷糊糊的由阿观伺候着换好了衣裳,正歪在梳妆镜前由阿素给她梳着头。
阿素手脚利索的给她梳了个双环望仙髻,又为她轻轻扫了黛眉,镜中慵懒的少女睁开了双眼,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眉黛远山,容貌秀丽至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荧光。
阿观在一旁呆呆的说道:“小姐你真好看。”
镜中的少女噗嗤笑了一声,这笑容更给容颜添彩,眼睛弯弯如月牙,仿佛月光都要从里头溢出来。
“阿观你真会说话,我就喜欢你夸我。好了,快走吧。”
说罢一行三人晃悠悠向柳府正房走去。
待柳茜如走到正房时,屋内已经到了三枚美女。
坐在最下面位置的妩媚女子就是父亲的小妾卢梅娘,可真真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父亲真有艳福。
左边中间和右边中间位置上各坐着一名少女。
左边这枚少女神色自在,圆圆的杏眼配着一张鹅蛋脸。
身上穿着鹅黄色的锦衫,提花锦裙,其上还以金黄色纬线织出蒂型小花,一副富丽堂皇的样子。
这位就是黄氏所出的柳灵如,自己的三妹。
右边这枚少女则穿着月牙白锦衫,配蔓草银泥裙,看起来有点像梅娘,一双桃花眼会说话一般,是自己的二妹柳思如。
“大姐姐。”
“大小姐。”
众人见她走进来,纷纷向她行礼。
“二妹妹、三妹妹、卢姨娘。”柳茜如半侧身回了一个半礼,向着自己的座位走去坐下。
“大姐姐,半月不见,颜色竟更胜从前,看来这禁足的日子过得挺好的,可是有什么养颜的秘诀呀。”柳灵如转动着一双眼珠子仿佛天真的问道。
她看不惯这个长姐许久了,从小父亲就最宠柳茜如,只要是柳茜如开口要的,没有不满足的。
在她和柳思如的衬托下,自己这个三小姐,不仅容貌不显,而且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庶出的女儿。
这次本来一直对她禁足,自己在家中也好好过了一把受宠女儿的瘾,结果父亲一回来就把她给解禁了。
母亲十几年对她尽心尽力也没换得她半句好话,因此每次柳灵如总要刺上一刺。
柳茜如轻轻一笑,歪着头看着柳灵如说道:“三妹妹,我这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人长得好,没办法。”
比扎心谁不会呀,反正她不受气,自己是家中长女,难道斗嘴皮子还斗不过这些小妮子。
此言一出柳灵如气的脸都红了。
这人可真讨厌,还好听母亲说她多半要嫁去外地,再也没法在大兴城这圈子出现了。
到时候母亲肯定会给自己选一门城内的贵亲,母亲说过,这女人最重要的就是两次机会。
一次是投胎,投在了谁家里,就决定了少女时期过得如何,一次便是嫁人,嫁得好,以后一辈子无忧。
而柳茜如,以后没准还要求着在大兴城的自己呢。
这么一想柳灵如又开始得意洋洋起来。
谁知对面的柳思如闻言,轻笑了一声。这一声仿佛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在柳灵如脸上。
这家中嫡长女她不敢怎样,但一个姨娘生的人也敢笑她,她可忍不下。
柳灵如转头过来便狠拍了一下自己身旁的短几:“好啊你个柳思如,你竟敢笑我,你眼中还有没有点尊卑次序。”
柳思如低下头淡淡的说:“三妹妹,我是知道尊卑次序的,就不知你懂不懂长幼尊卑,怎么样,你都得称我一声二姐姐。”
府中的娇客们不论嫡出庶出,按道理都是主子,都是尊贵的。
但是实际上在当家夫人的操作下,肯定嫡出和庶出有一定的区别,特别在婚姻嫁娶上,许多高门大户,不仅考虑女方家庭情况,甚至还要看女方的母系是否有得用之力。
柳灵如被噎着说不出话来,转眼便想找梅娘的茬。
这时黄氏才施施然走入到正堂,大家见她进屋,纷纷站起来问安,此前的话也不再继续。
“女儿给母亲请安。”
“妾室梅娘给夫人问安。”
“好了,坐下吧。”黄氏坐到上首,端起一杯清茶饮了一口,眼神不自主的飘向梅娘的方向。
梅娘一副初承雨露的娇弱模样,让黄氏忍不住又想给她添堵。
可是现在老爷回来了,多有宿在金禾苑,她也不能像之前一样停了金禾苑的地龙。
她看着下面难管教的庶女,整日跟自己作对的姨娘,还有个打不得说不得的继女,感觉自己头疼的要炸了,压根不想在看见她们。
黄氏忍了一口气,柔声说道:“好了好了,除了茜如留下来,其他的都各自回房去,我今日有些不适,就不多聊了。”
话音刚落,柳灵如便紧张的问道:“娘亲有哪里不舒服,请大夫没有?”
还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懂得心疼自己,黄氏温和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说:“没事,一会娘和你大姐姐说完正事在唤你进来。”
柳灵如瞪了柳茜如一眼才走出了正房。
梅娘带着柳思如福了一礼,“夫人保重,那妾室也退下了。”
一会儿工夫正房便只剩下柳茜如、黄氏和吴妈妈。
黄氏一脸疲惫的对着柳茜如说:“想必昨日老爷也和你说了,过几日你便去永平坊陪老祖宗一段时间,也不用住哪,就每日派车夫接送即可。有什么缺的及时打发人回来和我说一声,到时候给你送过去。你看看这次过去毕竟是在老夫人那,一呆便是一天,你自己安排好跟你去的人手。”
柳茜如低低应了一声,“就带阿观阿素就好了。再带上小满和小暑二人,让他们在外院候着,有什么事也可及时通禀。”
“你打小是个有主意的,我也不多说了,就依你的吧。”黄氏说道。
柳茜如轻轻抬眼看了一眼黄氏,发现她眼圈发乌,眼珠子还带着血丝,一脸疲像,便出言告退,不再叨扰。
直到柳茜如走出正堂,黄氏依旧侧坐在上首撑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