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表哥爱上她了,心很痛,因为我无法再装作不在乎。无法不在乎这个后宫中的独特女子。
我是六宫之首,一国之后啊。可是,表哥身为我的夫君,却从不曾把我当作他的嫡妻,我们如同陌生人,形同陌路。
若是他对待所以人都这样冷淡,那也就算了。可是,他可以在三年内,任何一次留宿后宫,宠幸召幸妃妾,却从来没有主动来过我的凤栖宫。这是何等的羞辱?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实在不懂。我只知道,后宫中我只是皇后,谁都知道,他不爱我。
瞧,多简单。只是不爱。于我有多难堪。我知道,我早该有这种觉悟,皇家怎么可能轻易有爱情,只是我被曾经拥有过的美好蒙蔽了双眼。我是真的悔啊,父亲,我没能听你的话,给自己留条退路。
现在的我,算什么。在他眼里,我是誰?
他只有六次待在我的凤栖宫,确也从未有什么过多的接触,只是每次都是寝在我凤栖霞宫中的未央宫和椒房殿,那里也是我的皇后宫殿,位于凤栖宫旁,凤栖霞宫之内。我知道,他是因为姑母太后的关系,才来我的宫里。
三年,他都不曾碰过我,就算是我摔倒在地,他亦是不肯靠近,哪怕只是扶我起来,都不肯。我在他眼中,竟是这般不堪,让他嫌弃至此?!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大婚那几日之后,表哥,我的夫君会如此冷落我?他就这么厌恶我吗?!
但是,很快,我就明白……我真正明白是在摄政王多格尔死时,福仪把他定罪,将他尸身悬于城门,鞭挞,火烧,一具尸体最终竟化为灰飞,我不明白为什么,发生了什么。我以为,他和王叔关系很好,我以为,他们恩情并重。原来,恩情亲情也被这帝王的冷血搁浅,打散。那,爱情这种东西还会存在吗?
我的心,渐渐温凉。那天,太医院来人了,请的平安脉。徐太医是院首,医术很好。他见到我,大惊。最终诊出:皇后娘娘,我,寒气入体,身体虚寒。
什么意思呢?
我今后四季如冬,每日得温补调养,似是提前步入老年,养生。不得见大风,看不见草原上的驰马奋廷。
当然了。我的心都凉了。我这几日站在寒冬腊月中,凌冽寒风,我感觉,风透过了我的整个身体,心脏钝钝地疼。我想,会不会,身体疼些,心就没那么疼呢?
终究是,病了。
我渐渐地不在乎,不在乎姑母的劝告,让我逢迎他,不在乎六宫传来的他宠幸妃妾的消息……
可是,直到……
那个独特的女子,赫连玉汝。她得到了我的夫君——福仪全部的爱,无限的爱护与宠爱。
我无法再不在乎,因为他有了爱的人——赫连玉汝,是他所深爱的人。自从她的出现,表哥再也没有宠幸过任何人。她是他的心里最独特的存在……
我以为,我们先认识的。泪水,糊了眼。
我从没见过他对任何人那么爱护。除了她,赫连妃。
这是怎样的尊荣?一个得以保留姓氏作封号的妃子。
我向姑母太后请安,她也在。表哥福仪——我的夫君,也在。
她眼中有着浓浓的担心和眷恋,关切地看向表哥的神情却深深地刺痛了我的眼。
不过两个月,表哥就想封她为皇贵妃。他不理会臣子的劝议,找到了我,希望我为赫连妃游说。
我答应了。眼中却覆上一层失落……
我忙于与群臣商议,力排众议,保赫连玉汝成为皇贵妃。
他继续一意孤行,独宠赫连玉汝一人。
——
终于,太后姑母,皇上的亲生母亲忍无可忍。在一再告诫皇上福仪的情况下,皇上还是一意孤行,专宠赫连玉汝。太后要处置赫连氏,他又来找我,却是想要求我救赫连玉汝。
为了求我救赫连玉汝,他竟然说他爱我?!我的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他第一次说爱我,却是为了求我救赫连玉汝……
我的眼底,写满了失望,覆满了失落的痛色。
为什么啊?哪里都是她,那个女子,似不争不抢,却得到所有宠爱。我的世界,什么时候竟全是她!我羡慕到嫉妒再而至有些恨毒。
但我不伤她。
他废了我,理由是“无能”……
这时我知道了……
原来,是因为我是他的王叔摄政王多格尔选给他的皇后。
我自嘲自讽地笑了,沉默了——原来,我在他眼里如此无能,让他厌恶,是因为这个,因为我是他的仇人多格尔为他选的皇后。所以,他可以废了我的皇后之位。
我自嘲地笑,无能?他从未主动踏入我宫门半步,从未在乎、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处理后宫事务,循规蹈矩,兢兢业业,不曾怠慢,他居然说我无能?
呵,好一个无能。
我被降为静妃,静妃?是让我静静吗?要我安分自守吗?!这几年,我难道不是安分守己、遵循宫规吗?!我难道没有宽容大度,承当一国之母的责任吗?!
福仪……
福仪!
你怎敢,怎敢,这般待我?!
我的眼神黯淡下来,我当初又是为了什么,来到这,离开了属于我的广袤草原,来到这里,来到盛京,入宫为后,收敛我的性格,循规蹈矩地生活在这勾心斗角的后宫?!
更让我绝望的是,赫连玉汝怀孕了,他有意封她的儿子为太子,不顾群臣反对,封赫连玉汝为皇后。
他有没有想过我?,想过我这个还活在人世的皇后?
只是,听说赫连玉汝的孩子虽然产下,却没多久就夭亡了。
我不知道那个孩子是姑母的手笔,还是赫连玉汝福薄,身子骨弱。
我很心疼,那是表哥的孩子,虽然不是我的。
姑母太后是不会让除叶赫氏以外的人当上皇后的,姑母太后和太妃姨娘对赫连玉汝下了杀心。那最好,她死了才好!我的眼中充斥着恨意。我的嫉妒恨意使我失去理智。
一年后,赫连玉汝便在郁郁寡欢中重病不起,疾病而终。
他很伤心,为她追封谥号,办国丧。
他在赫连玉汝死后半月,来到我的宫里,看到我的眼中的黯然,道:“你,终究是怪我了。但我愿意原谅你……”他一声轻叹,转身离去,留下一杯酒……
不过一杯毒酒,有何畏惧?
良久,似没有一点人声。我取过酒杯,一饮而尽……
脑里反反复复的,是悔恨,我终究,忘了父亲的话,我终究是忘了给自己留后路留余地,把自己输了,输在了这雍州大地,输在哪呢?
大抵是,从一开始,便不该与这帝王惹上一丝一毫干系吧!
若无初见,若只是初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下令,静妃善妒,赐毒酒……”
若没有相遇……
镜花缘,静缘。
静缘起,静缘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