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此时已入黄昏垂阳,正理司内兵卫大部分散去,几人守职站岗,还有郭严在梳理近日宗事文案。
一旁管师爷端茶送到,置于桌上,沏一杯端于郭严面前:“大人,一天没吃了,要不要我去准备点吃食过来?”
郭严却未抬头,右手仍在执笔填写,左手接过茶水:“问道大会开始,近来交办的案子也多了。
三司中,诸多案件也是由我正理司负责,延半一时,就可能会让百姓受了冤屈。
就像今日,若非那莫小阁主来的及时,恐怕那个胖脸小子和城内乞者都要被赶出城去了。
唉,兵师信任与我,交由我王城重任,奈何权贵之恶威,非我能扼制啊。”
郭严想到自己入职正理司之前,满腔热血,便是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之心,奈何真正到了这个位置,却发现当年他是何等可笑。
旁边管师爷也不知是听没听懂,叹一口气:“唉~您还是要保重自己身体。”
“嗯。”答应一声,郭严从怀里搜出三个铜刀币,交到管师爷手中:“去帮我买两个馒头来吧,饿着也做不了事情。”
管师爷接过刀币,转身出了门,有些话他也没说,三个铜刀币买两个馒头能管什么用?一天就吃这点东西,迟早要交代在这府内。
郭严岂会不知道这些,只是为正理司一职,他的月官奉也就一千铜刀币,家里府宅添用大大小小事情,哪里容得他外面乱花。
至于他人送礼,那也有,不过送礼的人多是直接被他抓了起来,到后面也没人再敢给他送东西了。
郭严,人如其名,便是一个严字!
半晌时间,管师爷拎着两包东西回到正理府内,放于郭严面前:“大人,我给您买了酥油鸡和油饼。”
郭严停下手中活,眼神怪异盯着管师爷,也不说话。
管师爷也是明白对面脾气,嘿嘿一笑,打开包油纸,道:“这可不算贿赂,咱俩也是从小到大同学,我请你吃一顿,这可不算犯律法了吧?”
郭严脸上换之一副“我懂你心思”的笑容,放下笔,笑道:“待下个月,发了俸禄,我也请你一顿。”
“说好了啊,不过你可别请我啃馒头,那玩意我吃不下去。”
“行!”
两人互视一笑,正要开吃,突然门口传来急促脚步声。
未见其人,先有急呼声传来:“大人,出事了,城南甘池,有乞者与平民三百三十八人,遭饕鱼毒毒杀致死,无一人存活。
莫小阁主授我传话,有疑犯房羊,请将其抓捕。”
啪~
郭严手中一块肉还未入口,却被此事惊到,转而脸上露出狰狞怒容,将手中鸡肉直接在桌上砸成肉酱:“来人,与我去捉拿房羊!”
……
甘池惨案,便是在一个时辰以内,传遍全城,甚至惊动到了王宫之中。
守在甘池的莫宿明白,到如今事情,即便他想瞒过言楚与小结巴两人也是不可能了。
待两人跑到城南时,尤其是小结巴,趴在一具尸首前,张嘴仰天,似要怒吼却无声,唯有那双通红双眼,可见其心中悲怒。
言楚几步冲到莫宿面前,一把攥住后者衣领,怒道:“为什么会这样?”
一旁尸官法肃连忙拉开人,解释道:“小兄弟莫要冲撞小阁主,小阁主来到此地时,惨案已经发生,与他无关啊!”
言楚一把扔开莫宿衣领,跑去小结巴身后,伸手似要安慰,却被一下打开了手掌。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大喊:“找到了,找到那口锅了!”
一人跑来,手中拎着口圆锅。
法肃接过,伸出手指在锅中擦过,置于鼻下轻嗅,随即看向莫宿,道:“是,饕鱼毒。
有人故意把这些乞者的锅换成这口涂抹过饕鱼毒的锅,所以只要喝锅这口锅煮的东西,必中毒。”
莫宿接过锅看一眼,脸色闪过不忍,道:“抓住房羊了吗?”
法肃摇头,道:“为何小阁主如此确认就是此人下的毒?”
莫宿摇头不说话,转身离开。
为何确定?
便是在正理府内,房羊那态度就已经让莫宿有三分警惕,只是他本以为房羊会冲他来,大小麻烦,他都能接住。
却没想到,转身就有如此多乞者遭了害。
见莫宿要走,言楚上前拉住:“你要去哪,这件事你不准备帮小结巴了吗?”
莫宿停下步子,望向言楚目光冰冷:“若此事与房羊无关还好,若他真是凶手,那此事你有三成责任。”
言楚松手,脸色愕然,随即怒道:“为何怪的到我头上,我只是想帮他们,我……”
“闭嘴,今天我便给你上第一课,给我记住,没本事,就不要多管闲事!”
一把甩开言楚,莫宿转身离开了甘池。
一句话,言小胖子也愣在了原地:“怪我?
我不出手,那小结巴他们就会被打死的,那……那……”
自言自语几句,待他转身看向身后数百具尸体时,终于委屈留下泪水。
从小善良的他,从没想过帮助别人也会惹下如此大麻烦。
不远处,灵枢正看向此处热闹,身旁范修与其形影不离。
“很不错,将言楚放在莫宿身边,对这小子来说,确实是好事。”
范修无奈摇头:“只是我有点担心……”
“担心,你算到了什么?”
范修是九品仕子谋,却也是天下有名的天师,于命道大成,堪称窥天机。
于天机之事,看破不说破,范修似乎真的看到了什么,却担心天谴,不敢与灵枢明说,唯有一句:“意气用事,还是年轻。”
闻言,灵枢眉毛轻挑,外人听来,这句话似乎是评价言楚的,他却明白范修说话与他人迥异,这句话,该是给莫宿的。
“呵呵……”
……
离开甘池,莫宿直奔游海楼。
游海楼为百休城一等酒楼,便是平常专作为王公贵族聚会消遣之地,如今问道大会,被作为诸国使者接待之处。
若说房羊想去哪里?
要么出城,要么只能回到这里,因为这里与他来说,是最安全的。
莫宿能想到,郭严同样想得到。
当莫宿到达游海楼时,却看到楼前大街被一大群兵卫拦堵住。
“今日,若是冒犯诸位,待事后对郭严要杀要剐,我绝不皱眉。
但,谁敢阻拦正理府抓人,谁就是阻拦公务,休怪我郭严不顾诸位面子了。
这里,是西陵国王城,不是诸位放肆的地方。”
大老远,莫宿便听到郭严怒吼声,他却也想不到,正理司竟然也是一位如此胆气之人。
游海楼内居住者,少说也有上百国大大小小使者,甚至有太阳之国使者在内,于他这般冲撞,以后可会有大麻烦啊。
莫宿上前,见郭严手持正理司法令,站于门前。
在他前面,有十几位三米多高铜色肌肉蛮人,如铁塔一般,将郭严堵于门外。
南蛮人,承自南蛮国,其国民之壮,其国力之强,便是有太阳曜日之威。
游海楼背后主人,据说是南蛮国人,具体是谁,却又不是平常人能知道的了。
“游海楼内,便不是西陵国法可触及之地了,此为西陵王亲口所言。”说话人为一三尺侏儒,抬坐于门口蛮人右肩上,面目嚣张至极,与郭严面前丝毫不退,言语更是三分挑衅意思。
郭严怒,却又无可奈何,右手紧捏法令,因心怒无发泄之处,指节颤抖明显。
人群内,有声音传来:“西陵国确实可笑,莫说是问道大会期间,便是平时,王城内发生如此惨案,却对犯人无可奈何?”
郭严脸红,三尺侏儒脸黑!
又一笑声传来:“可笑,游海楼素为王子伯侯们聚赏之所,莫非今日成了包庇贼窝之地?
更可笑,在西陵国王城,正理司竟然会被几个蛮徒拦住!”
三尺侏儒脸红,郭严脸黑!
“哪个鼠辈背后说话,滚出来!”侏儒大怒,跳到蛮人头顶,寻找说话之人。
谁在嘲讽?
人群散开,露出三人。
两人为阎家黑白子,一人为夫阳国三品仕子谋,曲正道!